民國時代，老北京的痞子有兩種，一種是武痞，專門練拳去打別人，另外一種是文痞，專門練嘴，招別人打。這裏說的不是搖筆杆子的文化人，而是老北京街頭的一種能說會唱的丐幫。
這些街頭文痞，消息靈通，頭腦靈活，嘴皮子順溜。哪個大宅門辦紅白喜事，他們就會敲著鐵環牛胯骨，搭幫結夥地前來，在你家門口說數來寶。開始先說好聽的，你要是出來給足了賞錢，他們也就散了。換句話說，他們是可以被錢收買的。要是沒人出來給賞錢，或者賞錢給的不足，他們就開始說不好聽的了。什麽損人惡心人的話，都能出口成章地說出來。讓過路的人聽了哈哈大笑。
例如你家要是娶媳婦，他們就念數來寶說，
東邊晴來西邊雨，
新媳婦上炕發脾氣，
不解衣服不脫褲，
新郎跺腳幹著急。
雲消霧散月兒出，
新媳婦撒尿憋得急，
下炕連忙上茅房，
一腳踩進糞坑裏。
如果你家死了人，他們就說，
您別哭來您別急
老爺子今晨赴宴去，
閻王新開了一個殿，
賓客盈門來賀喜。
瓊漿玉液敞開喝，
老爺子心裏惦記你，
半夜悄悄返回家，
拉你全家一起去。
這些還算是比較文明的，還有更難聽的，什麽屎尿生殖器都敢說出來。你要是出來打他們，他們也不怕，即便被打得頭破血流，還堅持戰鬥，隻要不被你打死，他們一直說到你拿出足夠的賞錢為止。
在菜市口一帶活動的文痞是牛樂吼。這天他聽說瑞達鍾表行從東城搬到菜市口來了，剛開張，於是就帶著幾個徒弟前來討錢。施老板因為老店在東城被砸，損失慘重，手頭正缺錢，舍不得給牛了吼這幫文痞太多賞錢，出來隻給了幾個小錢，好言相求，請他們嘴下留情。這牛樂吼哪幹啊。於是就領著徒弟在鍾表店門口說開了。說累了，就比賽嗑瓜子，看誰磕得快，然後比賽吐痰，看誰吐得遠。
聚閑齋邱老板的女兒邱小懶路過這裏，見不平，就嗬斥他們說，你們缺德不缺德啊？
於是牛樂吼就把火力轉移到邱小懶身上，敲著鐵環牛胯骨念道：
大馬路，寬又寬，
這位小姐走的歡，
平胸脯，癟屁股，
鬧了半天是太監。
邱小懶也不理睬他們，裝作沒聽見，離開這裏。走了幾步，看見了巡警老文揚，於是就對他說，文長官，你還不過去管管他們，都鬧成什麽樣了？
老文揚一縮脖子說，民國了，這大馬路上有人家呆著的自由，有人家言論的自由，我們也沒有法子管呀。
邱小懶白了老文揚一眼，說，什麽民國，狗屁！[2006-7-7][2007-10-24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