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在京城菜市口聚閑齋大茶館，發生了一場爭論，其焦點是大清好還是民國好？老馬說大清好，老黑說民國好。
老馬老黑都是回民，賣牛羊肉的。原來老馬在西鶴年堂西邊的菜市場裏擺攤賣羊肉，老黑在馬路南麵的爛麵胡同裏麵家門口擺攤賣羊肉。從爛麵胡同往南走，然後西拐，就可以通向牛街，所以這一帶是回漢雜居的地段。
老馬因為在菜市場裏麵，生意比老黑的好。不過菜市場的攤位是租來的，不是老馬自己擁有的。菜市口菜市場是塊公地，管理市場的曆來是官家人。清末的時候，菜市口巡警段段長蒙旗人老哈兼管菜市場。民國初期，袁世凱留用了很大一部分大清舊人，老哈還繼續任職。1917年張勳複辟大清，老哈高興了幾天，到處催促大家掛龍旗。才10來天的功夫，張勳複辟失敗，段祺瑞再造共和，對北京的警界來了一個大換血。老哈因積極擁護複辟活動，也被勒令退休了，換上了一個安徽人小王。
複辟之前，雖然通告剪辮子，但是不剪也不犯法，所以京城很多人還留著辮子。因此大清變民國的形象變化不大。張勳失敗之後，辮子成了禍害，原來柳辮子的人都紛紛剃頭，街上幾乎看不到什麽留辮子的人。到了這個時候，才明顯地感覺到進入民國時代了。
民國軍人小王從部隊過來，當了菜市口巡警段得段長，他改了老哈好多規矩，其中之一，就是大幅度增收菜市場攤位的攤份錢。這對老馬來說，增加了負擔。老馬脾氣比較大，見小王獅子大開口太過分，於是就帶頭抗交份子錢。結果很簡單，來了幾個警察把老馬暴打一頓，然後把他從菜市場轟了出去。此後老馬就在轎子胡同自家門口賣羊肉。收入比以前減少很多，所以從他個人利益的得失來說，老馬已經不喜歡民國了。原本老馬已經剪了辮子，但是他懷念大清的好時光，於是又把頭發留起來，在腦後紮了一個小辮。
王段長把老馬趕出去之後，重新招商，把老黑招了進來。老黑過去在家門口切羊肉片，生意曆來慘淡。現在進入菜市場之後，他自己跟自己比，收入比以前好了。所以從他個人角度來看，民國比大清好。人有錢賺精神爽，進入菜市場之後，老黑的心情特別舒暢，他把頭發刮得亮亮的，甭說辮子，就連一根頭發都沒有。
老黑過去很少去茶館，如今賺了錢，也開始常到聚閑齋茶館來泡一會兒了。而老馬雖然窮了，但是過去的生活習慣還一下子改不過來，再說多少還有一點老底，聚閑齋還是泡的起的。於是老馬老黑就經常在茶館裏撞上。見老黑手摸著禿腦袋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老馬心裏十分別扭。又聽見老黑逢人就說民國好，老馬的氣就來了，就說大清好。
於是老馬老黑爭論起來，最後兩人說急了，老黑指著老馬的小辮子說，就瞧你丫還留著辮子，還想著滿清老主子，就是漢奸一個。
老馬指著老黑的禿頭說，我是漢奸，但是你民國新主子這麽黑你，你還說民國好，可見你丫就是孫子一個。
茶館邱老板見老馬老黑急了，就連忙把老馬給拉開了。[2007-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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