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北京菜市口有一個綢布莊，字號“吉利祥”，老板是天津人，這個店因為主要經銷洋呢子洋布，人們都叫它吉利洋。吉利洋不僅賣布料，還有坐堂裁縫，給客人量身定做旗袍和洋服，做好之後，並給客人送上家門口。店裏每個月還印製彩色傳單，刊登本店新來的貨色和優惠價格，並附上幾條京城花邊新聞，和戲園子戲碼預告，然後派跑街夥計送到老客戶的信箱裏。有時候夥計順手還能帶回一些訂單，例如舊衣翻新，大衣改小，也有按照客戶老尺寸，定做全新的時髦衣裳。
這老板姓錢，當年從天津扛著一卷洋布，到北京走街串巷推銷起家。他有一個寧波紅幫裁縫，倪師傅，是一個瘸子，但是心靈手巧，男女裝兼顧，中西樣全能。他還有兩個夥計，一個姓白，昵稱大白，主要主內，負責接單，收款，管庫房等，另外一個姓柳，昵稱小柳，主要主外，負責送貨，送傳單，搞公關等等。
這小柳，大名叫柳煥然，揚州人，在老家讀過四年小學，13歲的時候到北京珠市口澡堂子清華池學徒搓澡，一搓就是五年，人也長高了。這五年當中，小柳天天在蒸汽裏悶著，不見陽光，皮膚變得是又白又嫩，再加上搓澡是力氣活，特別是鍛煉臂肌、胸肌、大頭肌。所以小柳一方麵細皮嫩肉，另一方麵又身強力壯，頗有大明星的風采。
布莊錢老板是清華池的常客，自小柳剛來時，就認識他，眼看著這小夥子長大。錢老板心想，要是讓這小子跑街，給太太們送貨，到是一塊好料子，於是就跟小柳開玩笑說，你什麽時候不願意在澡堂子幹了，就到我布莊去吧。不料，過了不久，清華池發生一件事，兩個地頭蛇為了爭小柳給搓澡，在澡堂子裏麵打起來了。清華池羅老板見小柳已經到了惹是生非的時候了，事後就給小柳結賬，讓他自謀生路。小柳想起了錢老板說過的話，於是就背著鋪蓋卷來找錢老板。錢老板立馬就收留了柳煥然，把跑街的差事交給了他。
布莊的客戶主要是女客戶，即便是定製男裝，送貨上門，收貨的也是男人的太太，姨太太，或者其他女人。小柳的俊俏模樣，和藹態度，頗得那些太太們的喜愛。所以她們要買什麽新料子，或者添置什麽新衣裳，也喜歡到吉利洋來。這可樂壞了錢老板，忙壞了瘸倪師傅。
小柳剛跑街的時候，還是剃光頭，穿短衫，蹬布鞋。太太們見了，覺得這樣子太土氣，太寒酸，於是這個送一雙舊皮鞋，那個送一隻舊眼鏡，這個送一個長大褂，那個送一條舊圍脖。過了一陣子，小柳就留起了分頭，戴上眼鏡，穿上大褂，圍上圍脖，瞪上皮鞋。這是當年最時髦的打扮。小柳在街上走，不認識他的，還以為他是清華大學的學生呢。誰知道他原來是清華池的搓澡夥計，現在是吉利洋綢布莊的跑街夥計呢？[2007-9-27]
到總目錄
“翡翠李太說，早就聽說你是清華出身的，來，給我搓個澡！”
跟清華本沒有什麽矛盾，隻是不自覺地一看到拿清華開涮的句子就想樂。當年在學校附近的飯館吃飯，喝多了丟人的時候，就冒充是清華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