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北京城許多走街串巷的行業當中，有一個是買賣布頭的，也就是收購和出售碎布的。那時候很多小戶人家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家庭主婦自己做，做衣服剩下來的布頭舍不得扔，等那些買賣布頭的小販子來了，可以換幾根洋火，也就是火柴。火柴是買賣布頭小販子們的特殊貨幣，用來代表比一分錢還要小許多的貨幣單位。如果家庭主婦要想納鞋底子，就要用布頭糊布嘎本兒，一層一層地摞起來，然後用小麻繩，一針一針地納起來。如果自己家的布頭不夠用，就花上幾分錢，或者一毛錢，從買賣布頭的小販子那裏，買一堆布頭回來。
賣布頭的就是負責把京城的碎布頭流通起來，當然也有遇到完整衣服的時候，那一般都是誰家死了人，人家嫌棄死人衣服晦氣，就白送給這個賣布頭的，讓他們把衣服剪碎了當布頭。迷信的小販子，就老老實實地把衣服剪了。也有不迷信的，比如在宣武門內外走街串巷的那個默武聞，他就不迷信，他從來不剪，而是拿到玉虛觀曉市舊貨市場給挑出去賣了，這比賣布頭賺錢多。有時候他看見合適自己穿的衣服，就留給自己。現在他身上的那個砍肩，就是得花柳病死了的三貝勒家裏扔出來的。貝勒僅次於王爺，相當於現在的部級幹部，賣布頭的默武聞身上穿著部級幹部的砍肩，心裏美滋滋的。
默武聞最看不上那些天天去拜訪那些闊太太的高級綢布莊跑街夥計，穿著大褂，腳蹬皮鞋，留著分頭，跟傻老帽似的。為什麽他討厭他們呢，因為是他嫉妒他們，默武聞何嚐不想去拜訪漂亮的闊太太呢。
這天，默武聞看見吉利洋布莊的跑街夥計柳煥然，春風滿麵地從一個小院門裏出來，一個漂亮的闊太太還親自出來跟他告別。
默武聞一看，氣就不大一處來，正好看見腳底下有一坨外表已經發硬，裏麵還粘糊糊的狗屎，就抓了起來，衝著柳煥然扔了過去，砸在他的分頭上。柳煥然伸手往腦後一摸，感覺頭發上粘糊糊的，把手拿回來一聞，知道被人扔了狗屎，再回頭一看，見賣布頭的默武聞遠遠地跑了。柳煥然忍住氣，匆匆走了。
一年之後，柳煥然意外地進了中南海當了曹錕大總統的副官。默武聞聽到這個消息，害怕柳煥然報複他，就跑到郊外通州一帶走街串巷。通州賣布頭的幫派見來了一個生人搶他們生意，於是就把他打了一頓。默武聞隻好又回到北京城，夾著尾巴在老地方偷偷地混。
一天終於默武聞被柳煥然看見了。穿著軍服的柳煥然一揮手把他叫過來，默武聞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心想讓柳煥然打一頓，把事情了結了也好。不料柳煥然以德報怨，和氣地對默武聞說，過去的恩仇咱們就抹了，今天你要是有空，跟我去法國飯店舞廳去開開眼吧。
默武聞高興地跟著柳煥然去了法國飯店（今北京飯店）舞廳，看著那些豪華男女，公開摟抱著轉圈，真是大開眼界。柳煥然又指著邊上擺放自助食品的桌子，對他說，你去吃吧，隨便吃。
默武聞急忙衝過去，學著別人的樣子，用盤子盛了東西，就找了一個角落，蹲下來邊吃邊看別人跳舞。
一會兒過來一個飯店保安，問他，你是哪兒的？
默武聞說，我是大總統，，，的副官請來的。
保安說，那您也不能在這裏蹲著呀，跟拉屎似的，這裏是法國飯店，不是你們大總統府。站起來！站起來！[2006-3-31][2006-7-19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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