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日本對德宣戰,但是不去進攻德國本土,卻占領了德國在中國的租界青島,並得寸進尺,占領了中國主權領土濟南。消息傳到日本東京,日本年輕人高興得上街歡呼遊行,但是新宿區一家中華拉麵館的中國廚師,拉麵陳,氣憤得坐不住了。他想跟老板商量商量,辭職回國。
這家拉麵館的老板是個日本人,叫池田三郎,原來是日本駐大清北京公使館的廚子,發現中國的拉麵好吃,1912年回國的時候,他把北京街頭練攤兒的拉麵陳帶到了日本東京,開了一個中華麵館,他跑堂收錢,拉麵陳熬湯拉麵。拉麵陳拉麵有一絕,不僅拉的多,拉的細,而且還把拉麵的動作升華為舞蹈藝術,正拉,側拉,斜拉,反拉,轉拉,飛拉。那動作十分精彩好看。當年他在京城街頭練攤兒,在馬路邊上支起一口大鍋,燒著牛骨頭湯,自己邊拉麵邊舞蹈,最後背對著湯鍋,大喊一聲,中,把拉麵往身後一扔,不偏不斜,正好落進湯鍋裏,還沒收錢,先獲得一陣掌聲。
拉麵陳是河南沁陽人,從老家一路拉麵,拉到了北京。在北京練攤,誰也不能讓你白練,上交地頭蛇抽頭兒是免不了的。拉麵陳不怕交抽頭兒,就怕抽頭兒抽得倒貼本兒。有的市口惡霸根本不講理,說收多少是多少,不給就砸攤子。拉麵陳惹不起,隻好躲避。他從繁華熱鬧的南城,一路躲到了內城東華門外。這裏剛剛繁榮起來。加上主持市口的是旗人烏三爺,待人還算公道,所以拉麵陳就留在這裏練拉麵攤子。後來被被路過的日本廚子池田三郎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1912年初,烏三爺不幸被革命黨人刺殺袁世凱的炸彈炸死了。在後任的狼所長到來之前,東華門外街麵陷入混亂,東南西北幾路黑幫為爭奪東華門地盤,反複拉鋸,展開廝殺。對各路英雄,拉麵陳都得罪不起,多則要交抽頭保護費,少則也要白送麵條吃。拉麵陳見賺不了什麽錢,就躲開東華門外,把攤子搬到了東交民巷東口。這裏生意不多,但有洋鬼子站崗,還算安靜。
路過的池田問他,您怎麽到這兒來了?拉麵陳說,東華門外豪強混戰,過不下去了。過了一段時間,池田三郎又來主動跟拉麵陳套近乎,跟他說日本東京街頭絕沒有這些流氓惡混,可以放心做生意,問他喜歡不喜歡去。拉麵陳從河南小鎮到首都北京,走南闖北慣了,一聽說出國去日本,還真的覺得有點新鮮,就答應了。不久,池田給他辦好了去日本的簽證手續,領著他坐火車到天津,然後從天津乘船,去了日本。
拉麵陳跟池田到了日本,雖然可以安心地拉麵,但是心裏總是覺得跟四周的環境格格不入,時常想家。兩年之後,日本進攻青島。拉麵陳覺得這事情日本做得太缺德,心中很是氣憤。池田也看出拉麵陳的心思,就大罵日本政府,向拉麵陳表示他池田的心是向著中國的。但是拉麵陳還是想家,跟池田辭職。臨別的時候,池田又多塞給拉麵陳一小疊錢,說,陳桑,就算你請長假,我等你回來。
1915年,拉麵陳從東京回到北京,到東華門外轉悠了一圈,得知現在管理這片的是河南人狼警長,於是到巡警廳東華門派出所登門拜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狼警長歡迎拉麵陳海外歸來,到東華門外投資,並出主意說,雖然日本占了青島,但這說明日本強大。所以建議你開拉麵館掛日本牌子,吸引顧客不說,價格還可以提上去。拉麵陳按照狼警長的建議,在王府井大街開了一家日本江戶麵館小鋪,生意還真的不錯。
轉眼過了四年,到了1919年,狼警長也不在了。新警長是個安徽人,對河南人不感興趣,根本不拿正眼看拉麵陳。這年5月,爆發了聲勢浩大的五四運動,學生們上街遊行,高呼還我青島,抵製日貨。東華門一帶街頭的拉麵攤子,餛飩攤子,煎餅攤子等等聯合起來,抄著板兒磚直奔江戶麵館。
拉麵陳找人用油漆剛剛把“日本江戶”四個字改寫成“大宋開封”,正在門口看效果,見來了一群當年街上練攤的患難弟兄,連忙拱手說,弟兄們,我是拉麵陳,河南人,不是日本人。我也是愛國,才從日本回來的。
餛飩攤子侯師傅說,您甭跟我們來利個兒愣,您要是日本人,咱還佩服您,您明明是個中國人,開你媽什麽日本麵館,漢奸一個,不是找砸呢嗎?板兒磚,上!
話音剛落,雨點般的板兒磚飛了過來。大宋開封麵館被砸個稀巴爛。
傷心的拉麵陳,本來想再去東京找池田,但是又覺得臉麵過不去,就離開京城東北的王府井,來到了京城西南的宣武門外,在聚閑齋茶館旁邊重新開了一個拉麵攤子。除了過路客人之外,茶館裏麵的茶客要是餓了,夥計就會跑出來,替客人叫一碗拉麵。 [2006-8-4]
回到總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