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代，中國有兩個出名的女扮男裝的妖豔女人，一個是八旗女子金壁輝，日本名字叫川島芳子，另外一個是國民黨高幹子弟孔令偉，人稱孔二小姐。當時社會風氣開放，男人想當女人，女人想當男人，這事兒不算新鮮。
北京城聚閑齋大茶館的茶客裏麵，也有這麽一位男人婆，女人漢。她就是菜市口一帶遠近聞名的蘇家金店蘇老板的獨生女兒蘇小頌，自稱蘇九爺。蘇九爺喜歡穿男人衣服，說男人的話語，她是漢人，祖上是漢八旗的什麽顯要人物，給後代留下一片房地產，差不多菜市口半條街都是蘇家的。
清末的時候，京城的茶館不時興女客進來。除了偶爾有個把外國女遊客進來看看新鮮，和偶爾有個把餓急了的要飯婆子闖進來之外，沒有中國女人敢進來，並且坐下喝茶聊天。進入民國之後，國人剪了辮子，換了衣裳，社會風氣大變，男女的界線也模糊了。
民國元年，蘇小頌十七八歲，正是多少年後鬧紅衛兵的女青年那把子年紀。有一天，她穿著時髦炸眼的西裝，帶著家裏一個小催本兒趙添亂，大搖大擺地進了聚閑齋茶館。立刻，館子裏的人，都驚恐地盯著這兩個孩子，一個真男，一個假男。喧鬧的大茶館立刻安靜了下來。
蘇小頌像男人那樣，直著腰板，坐了下來，並叉開雙腿。催本兒趙添亂在她身邊站著，警惕地保護著這位富豪大小姐。聚閑齋邱老板正在櫃台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這恐怕是聚閑齋曆史上第一次走進來正式女茶客。
小夥計冰雕魚也傻了眼，提著茶壺，站在過道上，一動不動。
蘇小頌一看周圍沒有人理她，不禁怒上心來，衝著夥計冰雕魚，一拍桌子，說，內小子，還不過來，問你大爺我喝什麽？
周圍的茶客們立刻大笑起來，茶館又恢複了以往的嘈雜。
冰雕魚聽了，也差點樂翻了天，連忙點頭哈腰地走過去，大聲說，這位爺，您喝點什麽？
蘇小頌說，克勤王爺喝過什麽，我也喝什麽。
夥計冰雕魚一愣，又問了一句，您說哪位爺？
蘇小頌又拍了一下桌子，周圍又寂靜了下來，聽蘇小頌說道，我說是克勤王爺。
蘇小頌說完這話，周圍的空氣似乎凝結了，小夥計冰雕魚不知所措，回頭望著櫃台後麵的邱老板，等著他拿主意。
蘇小頌說的克勤王爺，指的是住在宣武門內的八大鐵帽子王克勤郡王。光緒初年，聚閑齋開業的時候，邱家曾經請第七代克勤郡王來聚閑齋來剪彩，並奉獻了一杯蒙頂甘露。後來克勤王爺與蒙頂甘露，就成為聚閑齋對外宣外的經典段子。從此蒙頂甘露排在聚閑齋茶單上第一號，但是對外號稱，除了皇上和克勤王爺之外，絕對不供應給他人，所以茶單上蒙頂甘露的價格，從來都是空的。來喝茶的生客，一見蒙頂甘露沒有價格，也都明白忌諱什麽，沒有人敢點這道茶，隻是津津樂道地談論這個故事。
眼下突然來了一個小女人，要點蒙頂甘露。這是聚閑齋曆史上沒有遇到過的難題。夥計冰雕魚望著櫃台後麵的邱老板，其他茶客們也都望著他，看他怎麽答複。
邱老板看著那位身穿西裝的小蘇姑娘，想起來現如今已經是民國的天下了，即便得罪王爺，也沒有什麽關係了，於是發軟的腳，又硬了起來，對蘇小頌說，回這位大爺，這茶可貴了去了。
啪地一聲，隻見蘇小頌第三次拍桌子，說，隻要您敢開出價來，大爺我就敢點了，喝下去。
聽了這話，茶館裏麵的漢族人，都叫好喝彩。雅座上的旗人冷四爺火了，一摔杯子，對小夥計冰雕魚吆喝道，於子，這杯子給我記上帳。然後就搖著膀子，走出茶館，表示抗議。
蘇小頌朝冷四爺身後瞟了一眼，說道，您喝您的，我喝我的，井水不犯河水，您這是生哪門子氣呢？
這就是蘇小頌初次亮相聚閑齋。後來的日子裏，蘇小頌穿男人衣服上癮， 出門在外，不是西裝革履，就是長袍馬褂，說話粗聲粗氣，變成南城有名的男人婆，號稱蘇九爺。她身後經常跟著那個小催本兒趙添亂。[2006-8-12][2007-10-8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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