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小品：賣洗臉水的紅丹姑娘
1920年代，田無塵先生在前門外賣大碗茶時，北京的中心火車站還是在前門外東南角那個位置。那個時代的火車沒有今天的火車這麽高級舒適。大部分乘客乘坐的二等車廂，還是硬木頭座椅，窗戶透風。因為火車箱裏的存水不足，到了總站，二等車廂衛生間的洗臉水沒有不用完的。所以遠道而來的旅客，在前門火車站下了車，往往是一臉灰塵。
特別是夏天，那一臉灰塵變成一臉油泥，難受不堪。於是在火車站外麵，有些小販子做起了賣洗臉水的生意。他們用四個輪子的兒童竹車，裏麵放兩個鐵桶，一個是冷水，一個是開水，開水捅外麵裹上棉被保溫，桶蓋上麵加著一個小洗臉盆。想洗臉的顧客，交上幾分錢，賣水的人就用水瓢蒯上半瓢涼水，半瓢開水，兌溫和了，讓客人洗臉。洗完之後，就近潑在馬路旁邊的地溝眼裏。
家住前門外鮮魚口胡同紅丹，是一個賣洗臉水的姑娘。她家原來有個賣炒肝的小鋪，後來她父親抽白麵，漸漸把這個小鋪給抽沒了。她媽一氣離家出走，不知去向。她爸老紅這才醒悟過來，但是一切都晚了，從此癱在病床上，什麽也幹不了了。19歲的紅丹姑娘，隻好挑起生活重擔。冬天的時候，她給南來順打短工，在後麵剝蔥剝蒜，兩眼熏得又紅又腫。夏天的時候，南來順火鍋生意淡了，不用她了，於是她就推上小竹車，到火車站門口賣洗臉水。
賣洗臉水無法辦執照，所以都是無照經營。巡警們有取締打擊她們的理由。但是紅丹姑娘小臉挺漂亮的，年輕的小巡警馮中魚對她不錯，暗中保護她在那個地盤賣洗臉水。馮巡警還給了紅丹一個警哨，告訴她說，要是遇到心懷不軌的色狼，你就吹警哨。於是紅丹就把警哨用紅繩子掛在脖子上。
這上下車的旅客，提著大包小包的，想犯壞的人不太多。犯壞的主要是那些在火車站一帶混的流氓地痞。他們雖然看著紅丹姑娘漂亮，但是都還認識她脖上掛著的那個小玩意兒是個警哨，是得罪不起的，於是也不敢跟她搗亂。所以紅丹姑娘一直沒有遇到什麽大麻煩。有時候小痞子們閑得沒事，還拍紅丹馬屁。他們經常攔住那些留分頭穿大褂，自己扛行李的小資產階級分子尋開心，對他們說，“您要臉嗎？要臉就到那邊洗洗去。不要臉，就算了。”那些不願意花錢洗臉的外地小資產階級剛一到北京就挨了罵，心裏別提多鬱悶了。老錢剛來北京的時候，就被罵過。紅丹姑娘有了馮巡警的支持，她的腰杆子也硬了，叫賣洗臉水的聲音也響亮，像唱歌似的，“賣洗臉水了。”
話說，田無塵從監獄出來，老查幫他在前門外開了一個大碗茶攤子。這天田無塵第一天上崗，扯著他那個業餘小生的花腔喊道“大碗那個茶呀，清熱又敗火”。
紅丹姑娘順著這個唱戲般的叫賣聲看過去，這不是賣我爹白麵的那個毒販子田無塵嗎？怎麽他從大牢裏出來了？他不是有一個藥鋪嗎？怎麽賣大碗茶了，估計他的藥鋪是破產了，活該。紅丹姑娘還是覺得不夠解氣，就端著一盆一家幾口人剛剛洗完臉的髒洗臉水，走到田無塵麵前，問道，姓田的，你還認識我嗎？
田無塵當然認識，這是老紅的獨生閨女紅丹姑娘，連忙可憐地說，紅丹姑娘，您看我都這樣了。
紅丹說，你也有今天呀，你活該不活該呀？
說完，紅丹就把一盆髒洗臉水向田無塵迎頭潑了過去。[2006-4-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