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北京人穿皮鞋的不多，就是家大業大的王爺也喜歡穿布鞋，最牛的是內聯升的千層底布鞋。在京城裏喜歡穿皮鞋的，隻有洋人和少數中國人。京城的洋人大都集中在崇文門一帶，喜歡穿皮鞋的中國人，也喜歡到這一帶來，所以京城最優秀的修皮鞋師傅，自然也都集中在崇文門這塊風水寶地。那時候修皮鞋是件新鮮的事情，跟現在修電腦差不多。都是一些年輕的，有點文化的，甚至還能講幾句外國話的人，才能在崇文門擺修皮鞋的攤子。
在這些修鞋攤子裏，有一個年輕人叫叫蔡天回，原來是北京大學考古係的學生，後來交不起學費了，就跑到崇文門外練攤修皮鞋。蔡天回知道崇文門外是吳佩孚大帥當年舉幡子給人算命的地方，說明崇文門外是養龍出虎之地。所以他對自己能夠在這裏打下一塊修皮鞋的天下，也十分驕傲，並且也學著吳大帥，逮著空，就給別人算起命來。
人家算命是看麵相或者看手相，蔡天回算命看腳相。他一邊給人修理皮鞋，一邊就琢磨著客人的那隻腳，然後就給人家念叨幾句，反正客人在那裏等他修鞋，從來沒有人當真，聽他胡說幾句，樂樂就完了。
這天一個穿皮鞋的中國人，瑞隆鍾表行的顧老板，到崇文門內去找洋人提貨。他的鍾表生意是正規進口與地下走私相結合進行。走私途徑主要通過那些從歐洲來的洋人，用私人行李夾帶進來。從洋人那裏提貨，都是顧老板親自來做。每次他從宣武門外，乘坐環城城市火車到崇文門外，然後進崇文門內，到約定的人家去提貨。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些天顧老板正為一件喜事高興，那就是她家的胖丫頭過耳小姐跟曹錕大總統的副官白金農的師兄弟小柳定了親。所以顧老板走路有力，把皮鞋撐開了一個口子。他都沒有感覺。
顧老板從崇文門走出來，打算乘環城城鐵回家，路過蔡天回的修鞋攤子的時候，被蔡天回給叫住了。
蔡天回衝著他說，這位爺，您的皮鞋笑了。
北京人說話就是幽默，不說皮鞋開口子，說皮鞋笑了。顧老板低頭一看，還真是的。於是就走到修鞋攤子前麵，在一個馬紮兒上坐下來，把那隻開口笑的皮鞋脫下來，交給蔡天回，那隻脫了鞋的光腳，就蹬在修鞋的小桌子角上。
這修鞋的北大才子蔡天回，一邊修鞋，一邊盯著顧老板那隻臭烘烘的胖腳丫子，說，這位爺，我看您腳麵虛腫，腳底發皴，近來要有不順。
顧老板說，我還真不信，我最近挺不錯的，將來更不錯。
蔡天回說，您別說，讓我說，您最近要拐彎攀一門子高親，對不對？
顧老板一驚，問道，你怎麽知道？
蔡天回說，這情況都從您腳上反映出來了。
顧老板接著問，那你說說，那我這門親事怎麽樣？
蔡天回說，這門親事要遭殃，因為你最終想高攀的大人物命運長不了。
顧老板說，怎麽長不了？
蔡天回說，危機四伏，隨時爆發。這鞋給您修好了，穿上試試。
顧老板把鞋穿上，然後給了錢，臨走的時候，把臉一翻，說，孫子，告訴你吧，我要攀的是大總統，，，的副官，，，的兄弟。您敢說曹大總統馬上下台？顧的白了，孫子！
蔡天回有點後悔，用手拍了自己嘴巴一下，自言自語地說，這張北大的嘴，怎麽就是不改呢，找抽。
不過蔡天回算得真不錯，當年秋天，曹大總統就被趕下台了。[2006/3/30][2006-7-7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