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京人物素描：憤青大爺手巾李
老北京有許多有趣兒的行當，在戲園子裏扔手巾板兒，是其中之一。聽過侯耀華侯耀文他爸侯寶林的相聲《關公戰秦瓊》的人，可能還記得那段關於扔手巾板兒的生動描述，我在這裏就不羅嗦了。
1918年，四十來歲的大老爺們兒李大明，是前門外戲園子廣和樓裏麵扔手巾伴兒的師傅，因為他扔的花樣多，有了名氣，號稱手巾李。他有一個絕活兒叫“雙喜臨門”，那就是一次同時扔出兩塊手巾伴兒，飛向不同的指定方向，就像今天一顆火箭同時發射兩顆衛星一樣。不過，為了避免喧賓奪主，招惹唱戲的大師不高興，手巾李的絕活兒輕易不亮。
這年初冬，中國人聽到了一個特大的好消息，那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中國成為戰勝國。大總統徐世昌下令全國人民放假三天。這三天裏，最熱鬧的地方就是飯館子，戲園子，澡堂子。現在北京人的享受方式是先吃飯，再唱歌，最後泡澡。其實上個世紀老北京人就知道這種享受方式了。隻不過那個時候不時興卡拉歐克，而是時興去戲園子。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幾天，台上唱戲的有精神，台下看戲的也有精神。在廣和樓練場的餘叔岩餘老板那幾天也高興，抽空對手巾李說，李子，你丫那個“雙喜臨門”也亮幾手，給場子裏添添氣氛，別那麽拘謹，我喜歡熱鬧。
有了餘老板這句話，手巾李放了心，每當餘老板上場之前，手巾李就扔出“雙喜臨門”，嘴裏喊著“餘老板上場了您內”，引得大家一片喝彩。
但是好景不長，來年4月30日，又傳來消息說，中國雖然是戰勝國，但是戰敗國德國把他占領的中國青島不是還給中國，而是轉交給日本。這也忒欺負人了。北京人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大家也沒有心思進戲園子了。手巾李想起小日本，就恨得咬牙切齒。
過了幾天，5月4日上午，手巾李正在廣和樓門口掃地，看見人們都往天安門廣場跑，去看什麽熱鬧。
手巾李問，這又怎麽了？
街上人說，學生們遊行了，抗議巴黎和會，要求公正對待中國。
手巾李把掃帚一扔，說，這就對了，我也去助助威。說完就跟著人群往天安門廣場跑。
到了那裏，見憤怒的學生們在發表演講，喊口號，還散發傳單。這傳單是油印的紅紙綠紙，成遝地往天上扔，然後像天女散花那樣散落下來。
手巾李見散發傳單的那個學生身子骨太單薄，傳單扔不高，就走過去，對他說，學生，讓我來試試！
那個學生疑惑地交給手巾李一遝傳單。隻見手巾李一躬身，原地轉了兩圈，就像扔鐵餅運動員那樣，把那一遝傳單送上天，好高，好高，然後在高空開花，散落下來。
周圍的人都看傻了，連連高呼，中國要自強！中國要自強！[2006-7-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