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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右派與美國總統

(2006-06-22 03:56:09) 下一個
北京舊事·小右派與美國總統 1971年9月13日,身體健康的林副主席叛國投敵,摔死在溫度爾汗。北京的革命群眾聽完層層傳達下來的文件,立刻傻了眼,從此無人感興趣上街遊行喊口號。據說毛主席老人家也大病一場,排練好的十一檢閱也不得不取消。 入冬以後,又從上麵層層傳達下來一個令人吃驚的文件,說美帝降格為2號敵人,蘇修上升為1號敵人。美國總統尼克鬆要來中國北京訪問。為防止階級敵人破壞,各地購買進京火車票,從憑人民公社介紹信升格為縣革委會介紹信。北京的民警也在聯防隊的配合下,大規模抽查戶口,將可疑閑雜人員遣送出京。 為迎接尼克鬆訪華,北京全城街道上的大字報痕跡都被清掃幹淨,然後粉刷上古色古香的灰色牆粉,沒有幾天的功夫,灰裝素裹,北京變了一個模樣。那些天,北京還下起了多年不見的大雪,天寒地凍,茫茫一片。學生們放假,老人們也不愛出門,北京的街頭格外的寂靜,時而聽見故宮上空烏鴉的叫聲。 那是一個星期日的早晨,北京西郊門頭溝煤礦的集體宿舍,33歲的祝漢生正在仔細地擦抹平時舍不得穿的三接頭皮鞋。他正準備進城去跟一位苦命的女人約會。 小祝57年在北京大學讀一年級的時候,瞎說國民黨也抗日,被同學告發,當了右派,沒有等到畢業,又被送去勞改,然後又發配到煤礦挖煤。十多年來,他任勞任怨,苦苦改造著自己的世界觀,老老實實地做個聽話的人,居然在運動中每每過關,活了下來。一晃到了72年初,小祝還是單身。每逢周日的時候,小祝要進城看看她那個曆史反革命的老母親。上個周日,從北京城回煤礦的路上,他認識了一個年輕女人。 那時的北京,人不多,但是車更少。車站上,人們擁擠在車門口,關不上車門。小祝身高力壯,從後麵雙手抓住車門兩側的扶手,用身體往前用力一頂,把人群推頂車裏,然後自己的屁股一縮,身後關上了車門。 車開動以後,小祝靜下心來,發現緊貼著自己前胸,是個年輕女人。這女人好像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下,引起了小祝心裏一動。年輕女人的臉上跟其他女人一樣捂著大口罩,但是口罩上方有一對美麗的大眼睛。大眼睛遇上小祝的眼光,四目在近距離相對片刻,女人紅著臉轉過頭去。小祝像觸了電,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來。 就這樣擠了三站,小祝下了車,去倒另一路車。他回頭望了一眼,發現那女人也下車跟了過來。後麵排隊的人們很快把那女人擠到小祝的跟前。這次小祝紅了臉,轉回身等候公車的到來。 “剛才要不是你,車都開不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小祝回過頭,看見她已經摘下口罩,露出清秀的麵容,看樣子二十多歲。他笑笑說,“我是一個礦工,有勁吧。” “看你的樣子,不像工人。” 小祝苦笑了一下,沒有說活。車來了,小祝推著女人的肩膀,把她擁上了車。一路上,兩人無話。車到了總站,革命乘客們都下了車。 小祝對女人說,我還要倒車,去門頭溝。 女人也苦笑了一下,對他說,“那再見吧”。 她正要離開,小祝突然說了一句“我是一個右派。” 女人說“我們家除了我,一家人都是右派。” 兩個同命相憐的人,此時拉近了距離。女人告訴他,她因病從插隊的農村回城一年多了,還沒有找到工作,堅持不下去了,要去安徽農村去找被發配到那裏的父母,父母給她在哪裏找了農村對象,她要嫁人了。 開往門頭溝的末班車過來了,小祝不得不上車,他拉下車窗,探出頭來。 女人對她說,下個星期日你還進城嗎?我就要離開北京了,想找個人聊聊。 小祝說,下個星期日中午我在這裏等你。 車開了,女人的身影越來越小。小祝眼睛被淚水模糊起來。 小祝計算著早班車的時間,擦著皮鞋,不時看著窗外。保衛部趙主任正帶著幾個民兵在宿舍大院門口掃雪。小祝一看還有時間,連忙跑出去,從門外找了一把大掃箸,幫忙掃雪。 趙主任過來問小祝,“今天休息,你去哪兒嗎?” 小祝說,我進城,家裏有事。 趙主任立刻嚴肅地小聲對小祝說,“祝汗生,你不能進城,上邊有指示,尼克鬆訪華,你不能進城。” 小祝驚得手中的掃箸掉在地上。他知道,這個指示是無法抗拒的。 趙主任是個少有的好人,他緩和了一下口氣說,“上邊有令,我也沒辦法,你母親生病了?要不然我替你去看看?” 小祝搖搖頭,轉過身來,默默地走回宿舍。 下一個星期日,小祝在那個車站從上午等到晚上。不見女人的蹤影。又下一個星期日,還是不見蹤影。小祝傷心地想,她不在北京了,她可能已經嫁人了。[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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