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蕭喆在頭一兩個月一直是決定要和李光定離婚的。沒有告訴李光定,主要原因有兩個。一個是何金鳳的勸說。她說,妹子你提離婚是合理的,盡管我不讚成。但是離婚這事你的仔細考慮清楚了。你現在離了,以後萬一想變,就沒有餘地了。離婚不僅是你們倆人的事情,還有孩子,還有家人。這事情你現在看很簡單,但其實很複雜的。你先冷靜一段時間,想好了再辦也不遲。
另外一個原因是她得想著怎麽告訴她父母。看著他父母帶著然然歡樂的樣子,她一直不願意說光定的事情。她得讓自己情緒穩定後,再找機會給父母說。
然後,她開始考慮自己以後怎麽辦。她有兩個同學也離婚了,其中有一個也帶著孩子。她特意找機會和他們聊,看她們是怎樣度過離婚這一關的。其中有個同學說,最大的麻煩是如何再組建家庭。拋開感情不說,再找合適的就比較困難了。她最後找了個比她大10多歲的先生,主要原因是為孩子,因為那人對孩子好。她對蕭喆說,第二次戀愛基本上就沒辦法講究浪漫了,一切都得考慮實際因素。另一位同學沒有孩子,離婚後就奉行單身主義。到處交男朋友,不談結婚。她說,我結了一次難道還沒夠?吃一塹我還長一智呢。
蕭喆想,我既沒有第一位那麽實際,也沒有第二位那麽浪漫。我就帶著然然自己過吧。
時間一長,尤其是然然和父母都問光定的時候,她才考慮如果不離婚,能不能還能和他過。感情上她肯定不會將李光定和以前一樣看待了。不過,就按第一位同學說的那樣,實際一點,至少然然和父母感覺比另找一個人好。可是自己馬上就把這個想法否定了,她覺得自己根本做不到。她現在恨不得殺了李光定,怎麽還能和他過日子。
她聽了何金鳳的話,讓自己多考慮一段時間。當接到李光定電郵的時候,雖然很氣憤,但她還是相信了他的話。這麽多年她還是了解李光定的。他可以對你隱瞞他的事情,但李光定不會對人撒謊。等她那天晚上從何金鳳的電話中得知李光定辭職是因為工廠出事故了,她覺得這個時候要是跟他提離婚等於給李光定後背再捅一刀。考慮一下,就給了李光定一年時間期限。
趙鳳娟覺察到了蕭喆和李光定關係一定有問題了。一是蕭喆老不提李光定,二來她好幾個月也不回廣州,李光定也不來北京。後來,實在忍不住,就問蕭喆。蕭喆然後就冷靜地把事情告訴了趙鳳娟。趙鳳娟聽後,雙手發抖,把蕭喆嚇壞了。說,媽你別氣。你要是氣不過,我找人把李光定揍一頓。
趙鳳娟說,我不是氣呀,我是後悔呀。當初我要死堅持,他也不會去廣州。他要是還在學校當老師,怎麽著也不會這樣。唉,你們當時不聽我的呀。光定那麽穩當的孩子,你們感情也那麽好,怎麽會這樣呢。都是你爸那個老頭子,你說你們年輕人不穩當,他也跟著糊塗,說什麽要鍛煉。現在好了吧,鍛煉個什麽呀。可憐我的小然然呀。光定這孩子也是,怎麽那麽糊塗呀。
蕭喆這時才理解何金鳳的話,離婚確實不是兩個人的事。自從蕭喆和李光定戀愛以後,趙鳳娟見誰就誇自己女婿好。也確實,李光定對蕭喆父母一直非常好。雖然他和蕭常貴還有一絲女婿和嶽父關係層麵的客套,但李光定和趙鳳娟真能達到母子那樣親密程度了。
蕭常貴知道後,沉默了好幾天才找蕭喆聊。問到底怎麽回事。蕭喆說具體她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反正要離了,問那麽詳細幹什麽。蕭常貴嚴肅地說,你糊塗。你連這都不搞明白,以後你再找一個,就能保證不會再出這事情?你讓李光定和我說說。
蕭喆說:“爸,你管那麽多幹嘛,犯得著跟他說嗎?”
蕭常貴告訴蕭喆,你聽好了。離婚這件事必須讓我和你媽同你兩人商量。你們要是自行處理,我也沒辦法,畢竟法律是這樣。但是,小然然不能跟你們之間的任何人,你們要把小然然留給我們。不然,你也別做我女兒了。
蕭喆哭了。蕭常貴說,孩子,我知道你難受。但是考慮問題要慎重。如果真是李光定變心了,沒二話,我堅決支持你們離婚。但是他要真是一時失足,被人勾引了。而且他能認錯,不再犯了,我覺得還是應該要給他一次機會。這是為你好,為然然好,也為光定好。
蕭喆沒辦法,心裏對李光定更恨了。這個王八蛋,裝得像個人,把關係都搞那麽好,弄得我離婚還離不成了。通過一段思考,她願意相信,李光定確實沒有離開她的打算,也就是蕭常貴所說的沒變心。
這樣又逼著蕭喆考慮以後要是跟李光定過是怎麽個過法。這讓她太難受了。她是一個透明的人,她希望李光定對她也這樣。以前,她也是這樣想李光定的。現在不同了,看見他就覺得李光定有事情瞞著自己,就跟潛伏的特務似的,這日子還怎麽過?唉,不想了,還有一年時間。總會有辦法的。
她將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放在畫畫上。雖然沒去廣州,但每次有新畫出來,她就照上照片送給洪老師。洪老師這人修養很好,同時也有一套帶學生的辦法。以前蕭喆畫得並不怎麽樣,洪老師老誇她,鼓勵她。現在蕭喆水平提高了,他對她越來越嚴格。
蕭喆現在選的畫境都是一些悲觀的色調,似乎要用畫表現自己內心的苦悶。洪老師說,悲觀色調不是不好,但這樣類型的畫更需要你多的思考。我們的作品,是要帶給看畫的人一些東西,讓他們思考,讓他們去體會。喜慶的畫麵比較容易處理,因為你畫的是美的,看畫的覺得也是美的,這叫完美。但悲觀的東西不一樣,你不能將純粹的消極帶給看畫的,不然人家看了還不如不看呢。你要讓他們從中思考後也能感受一份美,也就是我給你說過的缺憾美。你還是多看看這方麵其他人的作品吧。
“缺憾美”這個概念並沒立刻讓蕭喆在畫畫上得到什麽飛躍,卻讓她開始從另一個角度去審視她和李光定的關係。她知道,她和李光定的婚姻已經失去完美了,但是不是還有缺憾美呢。她想不通,難道婚姻關係上出來這樣一幕,還存在美? 不過這讓她想起了李光定和她以前諸多美好的事情。有時她想,假如和李光定離婚了,自己再找,找什麽樣的呢。估計還是想找另一個李光定。如果李光定現在是一個陌生人,有人介紹給她,估計她一定願意。這個時候,她才明白,自己還是愛著李光定,隻是氣憤和失望將其掩埋了。
春節過後,她第一次在和何金鳳的電話中詢問李光定現在怎麽樣。何金鳳告訴說他們也和李光定好久不見了。李光榮多次想去看光定,都讓她攔住了。何金鳳說,光定需要吃苦。別看他小時候家境不好,但家裏人都寵著他。他要是吃了李光榮一半的苦,估計就不會犯那錯誤了。
蕭喆說,沒準李光定沒受苦呢,沒準還和方慧有聯係呢。何金鳳一聽這個,心裏頓時亮堂起來,覺得蕭喆有些回心轉意了。她告訴蕭喆,我不是拿楚雄的性命跟你擔保過嗎,他們真是斷了。姐決不會騙你,你就相信我。何金鳳說,其實呀,那個女人我開始也特別恨她。但她也不是打算把李光定從你身邊拉走的人,兩人都是一時糊塗。她要真是那樣的女人,這大半年時間,她早把光定給誘惑走了。
這句話讓蕭喆忽然覺得有點緊迫感,於是她去了一次廣州,借口說是看望洪老師。李光榮何金鳳都很高興。何金鳳陪蕭喆回到那個房子。李光定走後,何金鳳沒有動裏麵的布置,隻是將被子什麽的洗了。蕭喆又想起自己離開時的情景,心裏不免難過起來。
何金鳳說,這房子得有人住。我雖然每周來一次,但裏麵還是有潮氣。哦,對了,光定把房產證放我那裏了,回去我給你。他把房主換成你一個人了。
這事何金鳳一直沒跟蕭喆說,她覺得在關鍵的時候提出來能讓蕭喆想到李光定的好。蕭喆聽完雖沒吭聲,但還是有些心動。她說:“金鳳姐,你打電話讓光定回來吧。房子空著挺浪費的。”
何金鳳眼淚下來了,她對蕭喆說,妹子呀,雖然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但我見的事情比你多。有些事情你如能退一步,比強著跟自己較勁好。真的,姐姐我真不願意你和光定分開。你就給光定一次機會吧。蕭喆點頭。
李光榮知道後高興得跳起來,馬上想給光定打電話。何金鳳不讓,她知道蕭喆現在也隻是有些想法,還需要一段時間接受。這時候告訴李光定沒好處。
蕭喆走的時候,何金鳳說,妹子你回去再好好想想,有事打電話給我。光定那裏再讓他難受兩個月,給他多點時間思考對他也有好處。不久就五一了,你把然然帶過來。然後我們才告訴他,你看行嗎?
蕭喆答應,含著眼淚對何金鳳說:“金鳳姐,真謝謝你,還有二哥。”
何金鳳說,都一家人。說這個就外了。
於是,這才有了惠州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