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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頭(九)

(2014-12-01 07:24:19) 下一個


(九)


三少爺何正庭決定要教訓一下趙良駒。第二天他在街上看見趙良駒和給趙家看貨的夥計孫敦起說話。等趙良駒離開後,他問孫敦起趙良駒找他幹什麽。孫敦起說,趙掌櫃請他晚上到醉仙樓吃飯。


醉仙樓吃飯?何正庭很驚訝。孫敦起也說自己納悶,以前在趙掌櫃手下幹的時候,他從來都沒請過自己,現在離開了,倒客氣了。


何正庭意識到趙良駒一定還要搗什麽鬼。媽的,非教訓這小子不可。


醉仙樓是鎮上最好的飯館,座落在鎮中心,對麵就是鎮公所。與何氏大藥房也僅隔一個路口,從藥房裏能看見進出醉仙樓的人。藥房後院有幾間屋子,除了住著店裏製藥的幾位師傅和夥計,彭鬆青和何正庭都有個房間。彭鬆青很少住這裏,僅中午在這裏午休一下。何正庭倒是隔三差五住這裏。


這天打烊後,何正庭到了鐵匠鋪,要扁頭出來喝酒。扁頭跟出來,見何正庭沒有朝他們常去的小酒館去,就問:怎麽回事,不是喝酒嗎,你怎麽回藥房了。


何正庭笑,今天特殊,我們去醉仙樓。我要去會一個人,你給我壯膽。記住,今晚聽我的。


見何正庭臉色有點怪,扁頭沒吭聲。


到了那裏,夥計笑著迎出來,說,三少爺有日子沒來了,裏麵有請。


何正庭笑著說,還照老樣子,來點下酒菜,燙一壺老酒來。然後和扁頭到了樓上,做在一個臨窗的桌子上。何正庭估計,趙良駒找孫敦起一定有事,他決不會座在人聲嘈雜的一樓,一定會到二樓來。


果然,何正庭和扁頭才喝了一兩杯,趙良駒和孫敦起就上來了。看見何正庭,趙良駒一愣。然後就拉孫敦起找了一個角落的桌子,背對著何正庭他們坐下。


何正庭笑著對扁頭說,看見那人沒,認識嗎?


扁頭說:“不就是超良駒嗎?當然認識。”趙良駒當掌櫃的時候,曾到鐵匠鋪打過鐵鉤等搬運工具。


何正庭說:“老子今天要教訓他。”見扁頭詫異,便把這兩天的事情說了。


扁頭也聽一些人在鐵匠鋪說過趙良駒背後挑撥江氏分家的事。但何正庭以前喝酒時從不說這個,扁頭還以為三少爺沒心沒肺,對家事不關心。今天三少爺說話有些衝動,估計氣不小。


扁頭說:“為什麽不找個僻靜地方做?這地方鬧起來不好吧?”


何正庭說:“我就是要當眾整整他。一會兒,我動手的時候,你假裝拉我,千萬不要幫我。即使我輸了,你也不能參加。”


看到何正庭嚴肅的表情,扁頭隻好答應。


何正庭猜的不錯,趙良駒找孫敦起喝酒是有目的的。孫敦起酒量不行,幾杯下去就暈乎了。趙良駒乘機將孫敦起兜裏的倉庫鑰匙拿出來,在自己帶來的泥模上印了一下。趙良駒堅信何氏大藥房一定有西藥。如果地下黨到城裏買西藥,怎麽會把藥拿到三鴨鎮再乘船回去。要知道,從城裏到三鴨鎮是檢查最嚴的路段。還有,西藥數量那麽多,一定是有人早就給他們預備好的。


忽然,趙良駒想起,何氏米行倉庫中間有個倉中之倉,那裏隻有藥房彭掌櫃有鑰匙,那應該是藏西藥的地方。趙良駒盤算,如果能進入米行,從房梁上麵也許能進那裏看看。


鑰匙的事情搞定後,趙良駒立刻叫夥計結帳,然後攙著走路踉蹌的孫敦起下樓。剛到樓梯口,便看到了最熏熏的何正庭。


何正庭上來就給趙良駒一個耳光,罵:“你狗日的怎麽走路的,敢踩老子的腳!”


趙良駒有點懵,說,我沒踩你呀,然後看看孫敦起,見他在自己後麵,離著何正庭好幾步遠。趙良駒立刻意識到,何正庭想找自己茬子。


他不想現在和何正庭糾纏。他將孫敦起放下,用手臂擋住何正庭第二掌,說:何三少爺,我沒踩你。即使無意踩了你,你也不能上來就開打呀。


這時,扁頭上來了,拉住何正庭,說:哎呀,趙掌櫃呀,對不住,三少爺多喝了幾杯,剛才他也打了我一下。


“打你一下怎麽啦,就打你。 ”何正庭掄起拳頭朝扁頭打去,扁頭一閃,何正庭借勢朝趙良駒砸去。趙良駒躲閃不及,胸前又挨了一拳。


這下,趙良駒急了,對著何正庭回了一拳。何正庭跟孫雕匠學的武功雖不太精,但對付這個還是沒問題,他抓住趙良駒的手腕,然後順勢一拉,趙良駒便從樓梯摔了下去。這下子,趙良駒徹底急了,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說,小子,你再犯渾,老子滅了你,你信不信。


這時,夥計們也都上來拉住,說,大家都是鄉裏鄉親,有點誤會,別鬧大了。三少爺喝醉了,趙掌櫃別動怒。


扁頭見趙良駒有匕首,立馬拉開何正庭,輕聲說,差不多了,這家夥有刀。何正庭也沒想到趙良駒有匕首,所以也就裝著罵罵咧咧地走回自己的桌子。


彭鬆青第二天知道了何正庭也趙良駒的衝突。他嚴肅地跟何正庭說,千萬別去惹他,他現在是軍統的人。別說有匕首,可能連槍都有。他現在盯上了藥房,你報複他,他就越覺得我們有問題。


兩天後,何正庭又找扁頭到小酒館喝酒。三少爺還是對趙良駒的氣消不了。他對扁頭說,媽的,這家夥居然投了軍統,有刀有槍。仗勢欺負我們藥房。這氣怎麽消?


扁頭冷聲說:隻能宰了他。


何正庭吃驚地看著扁頭,然後說,不需要宰他,揍他就夠了。


扁頭說,如果你不想宰他,那就別搭理他,別和他有糾纏。


離開小酒館的時候天很黑了。三少爺和扁頭沿著街道往回走。一會兒就到了離小酒館不遠的鐵匠鋪。兩人正要分手的時候,扁頭忽然眼裏一亮,說前麵有個人像是趙良駒。


何正庭說,不會吧,這家夥應該住在蜈蚣嶺他姐姐家,天黑了他到這裏幹什麽?


沒錯,那人就是趙良駒,他沒住他姐姐家,而是住在軍統一個情報員家。此人叫丁愷福,在鎮上經營一個茶館,後院水房閣樓上有間房子,軍統往來人員常在這裏歇腳。


趙良駒正朝何家米行走去。這時街上雖有零星燈火,基本上很暗了。雖然街上沒什麽行人,趙良駒擦著街道低著頭行走。在過路口的時候,還是被扁頭看見了。


扁頭說,肯定是他,剛從路口朝碼頭那邊去了。


何正庭說,啊,到碼頭去? 一定是到米行倉庫那裏搗鬼。我得去看看。


扁頭說,算了吧,他有刀子。別和他纏。要不你回去告訴一下彭掌櫃。


何正庭說,彭掌櫃早回家睡覺了,等我們告訴他,趙良駒早跑了。


扁頭說,你等一下,我回去找把刀帶著。


等了快十分鍾,扁頭才出來,手裏拿著兩把新打的沒裝把的鐮刀。何正庭笑了,你以為趙良駒是草呀,一鐮刀就能砍倒他?拿回去吧,用不著這個。


扁頭隻好又把鐮刀放回店裏。此時,扁頭大姐一家都睡覺了。


趙良駒到了米行那裏,正趕上小碼頭上一條船有人掌燈碼貨。他在牆角等了一會,等那條船離開碼頭朝下遊去了,趙良駒才直起腰,對四周觀察了一下,見沒有動靜,就朝趙家貨倉走去。


他沒想到,這時扁頭和三少爺已在不遠處注視著他。


見趙良駒進了倉庫。躲在一處矮牆後麵的三少爺納悶,這家夥晚上到倉庫幹什麽?


扁頭說:“是不是偷東西?”


“不會,這家夥有鑰匙。”何正庭不確定。


扁頭說,好辦,試他一下。扁頭找到一個拳頭大的石頭,朝著倉門扔過去。


果然,趙良駒貓著腰出來了,四處張望。扁頭拿起另一個石頭又扔過去,趙良駒沒有吭聲,迅速離開。


扁頭說:“一定是偷東西,不然他肯定要問我們是誰,”


何正庭大喜,哈,正好逮住他,當小偷揍。於是兩人站起來,跑上去擋住趙良駒。何正庭罵:“你狗日的原來是賊呀,給老子跪下,我也許能饒你。”


趙良駒笑著說,又是你三少爺呀,我進趙家自己的倉庫,不關你的事吧。


何正庭冷笑,關不關我的事得由別人說,你現在已經不是這裏掌櫃了,深更半夜偷偷到倉庫幹什麽。我們到鎮公所說理去。


趙良駒想離開,何正庭檔住他。趙良駒右手從後麵掏東西,何正庭以為那是匕首,正想用什麽招術對付,不料卻看見槍口對著自己。


何正庭傻了,他沒想到這家夥有槍。


趙良駒罵,你不是能嗎?
怎麽不動了。我告訴過你,我弄死你,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趙良駒宣泄著自己的怒火。但是他忘記了他麵對的是兩個人。扁頭一直在邊上看著,沒吭聲。心裏有些亂,但沒打算要上去參與。


直到趙良駒掏出手槍叫著要弄死何正庭的時候,扁頭忽然心裏平靜起來,他極快地從後麵衝過去,同時用右手將腰帶上那把刺刀掏出來,大叫一聲。趙良駒一驚,轉過身來,但來不及了,扁頭的刺刀捅向了趙良駒。趙良駒張開嘴,想叫但沒叫出聲,便倒了。


一股血噴出來,何正庭傻了。呆呆地看著扁頭和他手裏帶血的刺刀。扁頭也蒙了,問三少爺,這家夥是不是死了?


何正庭站起來。忽然他想起要跑,他拉著扁頭,輕聲說:“快跑。 別讓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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