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何金鳳顯示了她的本事，兩列門麵組成的小店生意被她經營得非常紅火。蕭喆說的沒錯，不會說廣東話居然成了她的優勢。一些外地來的，一同她說話就覺得她非常可信。加上她對裝修材料本身就很熟，說話又不誇張，價錢上也不宰人。買她材料的都很滿意，好多人還介紹熟人過來。
李金榮買了個二手小貨車。當司機那麽多年，記路水平很高。開始的時候何金鳳雇了一個當地人跟他一起送貨，過了一兩個月，李光榮對廣州就熟悉了。李光榮喜歡和人聊天，這讓他廣東話學得也比何金鳳快。有時候他說貫了，時不時在何金鳳麵前也“有冇搞錯啊?”“ 你好嘢！” 地來幾句，逗得何金鳳大笑。
兩人在李光定家裏住了不到兩個月就出來了，在店附近租了個房子，離楚雄上學的學校不遠。還找了一個湖北老鄉做保姆，專門負責接送楚雄。蕭喆不解何金鳳為啥要搬走，說我們住一起多好呀。李光榮說我天天出著臭汗，髒兮兮地回你家不合適，出去住我自由些。另外，孩子讀書也不用坐那麽長時間的公共車。
蕭喆常到店裏來，見他們生意好，也非常高興。另外，最近她學畫的興頭很大，洪老師已經開始教她畫油畫了。洪老師誇蕭喆的創造力想象力不錯，技巧方麵還要多練。為支持她，李光定給她買了個很貴的相機，蕭喆拿著它到處攝影，然後回家照著畫。有幾幅還掛在李光榮的小店裏。
李光定雖然忙，但還是能每隔兩三周和李光榮喝點酒。開始他拉著大家到餐館喝，李光榮有點放不開。後來幹脆就到李光榮租的那個住房裏喝。蕭喆對那個舊式的廣式老房子很感興趣，外地租客的各種嘈雜的喧嘩也讓她覺著非常有生活氣息。每當在那裏，她就覺得心情非常愉快。但一從那裏回到家，就又覺得靜得慌。她就對李光定說，哎呀，老公，我們幹脆也在那裏租個房住吧。咱們家太冷清了。
好在蕭喆每一兩月回北京一趟，呆上一周兩周。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想把兒子帶過來，但自己一人又帶不了。李光定說，這樣吧，要不把然然接來，放二嫂那裏，讓那個保姆看著。蕭喆說那怎麽行，一切不還是指望保姆嗎，金鳳姐又不能自己帶。 嗯，不提了，我好好學吧，等我厲害了，我們都回北京，我開裝潢設計公司，賺錢養活你們父子。
蕭喆在繪畫方麵確實很有天賦，學畫也越來越有興趣。同時，對畫的欣賞興趣也提高了。每次回北京，她總要抽空去看各種畫展。李光定也幫她從網上下載一些名畫。她臨摹了幾幅，看上去還真有點以假亂真的味道。
李光定和方慧起衝突了。原因還是那個業務計劃。各代表處的經理們似乎都同意方慧的建議，要把來年的預測業務量上調，但具體調到什麽程度心裏沒譜。李光定說這樣，我們將目標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基本用戶，也就是現在夥伴公司。他們的量好定，我以前的報告中已經有了。然後加上可能用戶，定一個最樂觀的量，和一個最保守的量。最後結果一定在這兩數之間。大家投票，寫出各代表處的比例數，我最後匯總一下就可以了。
似乎都沒意見，最後交上來一看，各代表處都傾向於保守的量，因為大家都不希望一年後因完不成任務而挨批。等李光定將結果告訴方慧時，方慧燦爛的臉立刻陰沉了。她很不客氣地對李光定說：“你是不是覺得不用修改你原來的量更為合適？”
李光定雖覺得此話刺耳，但沒吭聲，以為她鬧一下情緒就完了。沒想到方慧說，這樣吧，現在你很忙，不想打擾你，下班後我找你談談。
下午5點，方慧來到李光定辦公室。還沒等李光定開口，方慧就說，你這幾年業績不錯，總部那邊的人也很欣賞你。可是你知道嗎，那都歸功於你在廣州這邊獨天獨厚的條件，因為這幾年這裏比其它任何地方經濟發展都快。就像釣魚一樣，你是在養魚場釣魚，而上海那邊卻是在長江裏釣魚。可是，過不多久，上海馬上要快速發展了，北方很多地方也一樣。你的優勢慢慢就不存在了。這時候，你必須提高你的釣魚技術，不然會被他們甩在後麵。各代表處那些代表們，你不推他們，他們決不會全力以赴的。不多說了，這個量要改！
李光定記不清楚上次別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是什麽時候了，反正自小學到現在連老師都這樣說過他。李光定火從心裏上來了，他開始回擊。啊，原來Alice對釣魚很有研究。其實我小時也常釣魚。釣魚的一個重要常識就是，不管在哪裏釣，之前你決不能預測到你能釣多少。即使在魚塘裏也一樣。道理很簡單，釣魚除了魚餌，魚鉤和釣魚技巧外，也和魚的狀態有關。魚要是早被養魚的給喂飽了，你丟下個香餑餑做魚餌它也是不理的。
方慧覺察到了李光定的情緒。她用一種疑惑的目光看著李光定。幾秒鍾後，她說：“嗯，我們得互相重新認識。你要理解，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市場做好了，你業績也就上去了。好了，你先想想吧。”說完就離開了辦公室。
李光定心想，切，我搞業務計劃好幾年了，還不如你。他在辦公室處理了幾件事後，就拿起包準備回家。
到了一樓接待處，見方慧在沙發上坐著。李光定一下子意識到自己那些話是不是過分了，就笑著臉過去打招呼：“Alice你也沒走？還有事情？”
方慧站起來，將手裏的一份剛打印好的文件交給他。說：“李總經理，剛才忘了給你了，我起草的業務計劃。你說得對，魚是已經吃飽了。不過香餑餑也做好了。”等李光定把文件接在手裏，她繼續說：“對了，明天我要到上海去，看看那裏的魚情怎樣。”
方慧給了李光定一個微笑，並用手輕輕地掃了一下李光定西服肩膀上不知何時蹭到的灰，轉身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李光定楞了一下，居然忘了說再見。然後他腦子裏又冒出個奇怪的衝動要用手去摸剛才方慧摸過他西服那地方。
李光定開始以為他對方慧的興趣僅是單純是對美女的欣賞，但慢慢意識到並不如此。李光定周圍不缺美女。招待客戶有時免不了要到娛樂場所，昏暗燈光下一些年輕的女孩子也有打扮得十分甜美的，性感的身體和漂亮的臉蛋幾乎隨遇隨見。另外，蕭喆生完孩子後，雖然比以前體重稍微增加了些，但體型仍然是不錯的。稍加打扮，也還在美女之列。可以斷定，他對方慧的特別注意並不全部源自她的外表。
第一次讓李光定確認自己有這種特別興趣是方慧離開廣州到上海，然後又回重慶休了兩周假那段時間。總共一個月左右時間裏，李光定常希望她早點回來，並多次莫名其妙地想給她打電話。實際上，方慧走的第一周他就給她打了電話，告訴她，她的那個業務計劃確實不錯，決定無條件地采用，並為自己那天的話道歉。方慧很高興，開玩笑說吃飽的魚對香餑餑到底有沒有興趣，關鍵在於那個香餑餑到底有多香。
對於自己這種不合理興趣的星星之火，李光定從一開始就警告自己，這是不正常的，一定要熄滅掉。這種控製有點效果，多次當他想拿起電話想撥方慧號碼的時候，他便意識到了不該這樣。所以那段時間，他並沒有和方慧聯係。
有時，他還自己罵自己，真沒出息，有老婆有兒子，居然還出現這種無厘頭單相思的情感。他警告自己，李光定，你是個吃飽了的魚，再香的香餑餑你也不能去吃。不過有時候他又反過來給自己找借口，嗨，哥們，你擔心個啥，你僅是一種白日夢胡思亂想而已，不會有誰能讀出你腦子裏想的東西。另外，方慧那樣的女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你有什麽情感，即使你是條餓魚，人家也不是香餌。煩惱個啥呀，自己沒事找事給自己找麻煩，你僅是一個正常男人受美色吸引而多看兩眼而已。
方慧回來的那天李光定心情特別好，對公司所有的人都主動打招呼微笑。馮蕊笑，李總今天怎麽這麽高興呀。昨天看你還為吊裝機安裝的事情愁眉苦臉的，一晚上就弄好了？李光定含糊地答應，說雖沒解決，但找到原因了，有望馬上解決。
方慧一早就到總經理辦公室跟李光定打過招呼了。這次方慧沒有穿特別時尚的衣服，而是一條普通的長至小腿的連衣裙。李光定情不自禁地誇，哎呀，大街上見了都不敢認了，一下子清純到中學時代了。休假休得如何？
方慧笑，說廣州潮氣太重了。早上一看，箱子裏的衣服都潮乎乎的，隻好都拿到幹洗店洗了。休假天天吃喝逛街，挺累的。你呢，最近不錯吧，好像精神多了。我看看，哪裏變了？哈哈，原來發型變了。這樣好，看著幹淨利落。其實並不是李光定換了發型，而是他現在每天早上都用摩斯了。
兩人討論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可以看出，方慧對李光定完全采用她的業務計劃十分滿意。走的時候，她對李光定說，我帶了一些川味零食，放在辦公室廚房的桌子上，你要不怕辣，可以去嚐嚐。李光定說湖北那裏也吃辣，再辣他也不怕。方慧笑著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