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保衛戰來得比我想想象到要早。三月底當室友從所裏開證明要結婚的時候,就有人在打主意了。有人直接找到我,說能不能通融讓他的室友住我那裏,然後他可以將他老婆接過來住。對於這樣直接的要求,我已經想好了回答的方式:“這話你要早一年說,兄弟我沒二話就成全你。可你知道,我現在也在處對象,也在準備結婚。這時候我要是將房子讓給你,我女朋友不跟我吹才怪呢。”
另一些人給總務處長趙留根套近乎,據說有人送了他好幾條萬寶路香煙。趙留根答應沒答應不清楚,但萬寶路香煙是抽上了。張洪得到消息後,馬上過來告訴我:“大仙,你最好早點下手,不然就晚了。”
其實我的防禦體係早就準備好了。頭一個措施就是在我宿舍門上加了把鎖。一天,趙留根來到單身樓,走到我的房間,抽出一支萬寶路遞給我,非常客氣地對我說:“大仙呀,你這宿舍在四樓,又靠北,冬天挺冷的,要不要我給你調到二樓去,靠南的。”
我裝傻:“謝謝趙處長,我這人呀,特戀舊,這房間雖然我沒住兩年,但忒有感情。還有,我這人體熱,喜歡冷。越北越好。要不我一南方人跑到北京來幹嘛?”
“啊,那好那好。不過你室友結婚了,要調一個人進來。”
“不對呀,處長,當初給他宿舍,主要是體現所領導照顧業務骨幹。他在這裏也就是午睡。現在雖然他結了婚,所裏也沒給他分房子,為啥要把他午睡的地方拿回去?他結婚了,以後事情更多了,中午休息不好,身體不就搞壞了。你看,所裏照顧他重視他好幾年了,難道就因為他結婚就不照顧他?他這人老實,自己說不出口,明天我跟所長替他反映反映。”
趙留根一看說不動我,就站起來,走到門口,對著我加的那把鎖對我說:“大仙,宿舍是所裏的,你怎麽可以隨便加鎖?”
“處長你不知道,咱們宿舍那把鎖實際就是個擺設。拿身份證一捅就開。不信你看。”然後我給他演示怎麽用身份證開鎖。
我接著說:“你知道,現在咱們院裏人很雜,老丟自行車。我呢,所有的家當都在這裏。存折呀,現金呀,還有這個,你看看。”說完,我打開我的木箱子,從裏麵拿出一個用紅綢子布包的一個碗,對趙六根說:“這個你不知道吧,這是我們祖傳的古董。解放前人家給我爺爺出500塊現大洋都沒賣。這次,我領女朋友回家。老爸讓我拿過來,讓我賣了娶媳婦用。我現在正尋買主呢。處長,你認識不少包工頭,看誰有興趣。我不多要,一萬五就出手。不過你別告訴別人呀,這所裏我隻告訴過幾個人。你說這個東西白天放在房間裏我怎麽能放心?所以才加了個鎖。”
趙留根沒說話就走了。過了幾天天,所裏開大會,負責後勤的副所長李華利講話。說:“有些單身職工不像話,居然在單身宿舍裏加鎖。單身宿舍是所裏分配的,不是你們自己的。希望有這樣現象的同誌自己自覺地將鎖取下來。不然所裏要采取必要措施。”其實李華利是個老實人,平時管事也少。我想,這個一定是趙留根背後搗的鬼。
我沒理他。但還是作好了防範“必要措施”的措施。一天下午,趙留根來到我辦公室,對我說:“大仙,上次所長三令五申讓大家把宿舍加的鎖卸下來,你不聽。今天有新人報到,安排到你宿舍。進不去,我就叫人把鎖卸下來了。對了,新同事明天到你宿舍。”
我故作驚慌狀:“誰下的鎖?什麽時候?”
“午飯後,我叫幾個民工幹的。”那些民工都是趙留根老家來的,在院裏搞基建。
我飛奔回宿舍,呆了一兩分鍾,出來大叫:“不好了,我房間失竊了。”
趙留根本想著我該有更激烈的反應。一見我不說話就跑回宿舍有些納悶,就跟過來。一見他來,我就虎著臉:“趙處長,我房間失竊了,你趕快做兩件事,一是馬上通知保衛科報警,另一件事就是將那倆撬鎖的民工找來。”
“失竊了?怎麽會?他們撬鎖的時候我在呀。幹完了,我們連房間都沒進就走了。”
“你進來看呀。”
這時已近有幾個同事圍過來了。我將趙留根和他們領到裏麵。趙留根一看,傻眼了。
我的木箱子被撬開了,地上還有幾處箱子的碎木。衣服灑滿一地,那個紅綢子包裹扔在床上。辦公桌抽屜打開了,一些飯票零錢撒在地上。另外,一根一米長沾滿水泥的粗螺紋鋼筋也在地上。
趙留根急了:“大仙,你看那碗還在嗎?”
我打開綢布,拿出碗來,我笑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趙留根說:“你看還少了別的沒?”
我到抽屜裏找了找:“壞了,存折沒了!趙處長,趕快報警,讓他們快來將那倆民工控製起來。要不他們把錢取走了就晚了。”
此時,張洪在走廊轉過來了,一看這情形,就用懷疑的眼神和我對了一下。幾秒鍾後,這家夥明白了。他往外麵跑,大喊:“民工偷錢了,砸鎖的民工偷錢了。”
這個消息幾分鍾就傳到在工地工作的那倆民工那裏。兩人開始還很冷靜:“我們沒進房間偷東西,怕啥?”
可邊上人說:“嗨,就怕到時候說不清呀,警察一來,將你們往派出所一帶,看你怎麽申辯。我看你們還是先躲一躲吧。”
等趙留根到工地找這兩人問話時,兩人沒影了。
這時,趙留根有點傻了。他回到我宿舍。當我問他有沒有報警的時候,他說:“大仙,要是沒少貴重的東西,就別報了吧。那兩個民工跑了。”
民工跑了?!我沒料到有這結果。 一邊的張洪在那裏擠眼,分明要讓我知道這是他的傑作。這時,我不客氣了,立刻將趙留根的手臂牢牢抓在手裏,說:“好啊,趙處長,我讓你報警,你不報也就罷了。可你居然過去給讓嫌疑犯通風報信,讓他們跑了。好,我不跟你理論了。我們到所長那裏去。”
趙留根在部隊呆過不少年,有些力氣。他想掙脫。可是我在大學裏就是學校田徑隊推鉛球扔鐵餅的,我用手將他手臂牢牢扣住,他所有的反抗都是無用功了。我將他拉到副所長辦公室,然後就將事情一五一十地給副所長李華利說了。
李華利問:“你存折有密碼嗎?”
“沒有,不是所裏統一辦理的帳號嗎,給我們自動發工資用的。也沒告訴我們要設密碼呀。”
李華利立刻給辦事員說:“快,先給銀行打個電話,然後開個介紹信到銀行,將大仙的帳號停了,別讓他們取錢。”
我在別上說:“所長,快報警吧。讓他們過來檢查檢查指紋,就知道是誰用鋼筋撬我箱子的。”
副所長對著趙留根說:“你呀,看你都幹些什麽事?警察來了,看你怎麽給他們說。”
我在一邊插話:“其實,這事肯定不是趙處長教唆他們幹的,趙處長知道我有個值錢的古董,但那東西居然沒拿走。所長你看,要是趙處長教唆他們去偷,怎麽會留下那東西呢?”
趙留根這時候已經完全蒙了,見我幫他說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就是就是,我怎麽會教唆呢。大仙呀,我真不知道這兩小子居然這樣膽大。要不然,我怎麽會找他們去撬鎖呀。”
我見火候差不多了,就說:“李所長,趙處長。我知道你們的難處。警察來了,你們不僅要同他們解釋,還要跟所裏部裏寫報告。這樣吧,如果我存折裏錢沒動,就放過這兩小子吧。我記得我抽屜裏也沒多少現金了,飯菜票也是準備下周要買的。你們要覺得報警麻煩,那就算了吧。不過,這事下次可千萬別再發生。”
李華利沉默了一下,說:“那就等辦事員從儲蓄所回來,要是裏麵錢動沒動。沒動,什麽都好說。要是動了,必須報警。我也兜不住。”
趙留根顫抖地掏出萬寶路來,給我和李華利遞煙。我點起煙,深深吸了一口,心想:“沒想到,這事辦的這麽順利。”
可誰能想到,此事卻成為我和杜鵑關係的一個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