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葬身之地·尾聲
(2005-01-21 00:4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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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我幹嘛這麽做!”田代怒容滿麵,叫了起來。
“他殺死了衝田心愛的女孩兒。”齊藤陷入沉思,“你同情隊長失戀的痛苦。”
“荒謬!死者不一定真是隊長的心上人!”
“你能確定那個女人的情郎是一隊的?”
田代臉泛紅潮:“被您這麽一問,我也不能確定!也可能是其他隊裏的。”
星光黯淡,預示著明天是個壞天氣。他倆加快勞作的速度。
一刀重重切下,墓穴塌掉一角。田代說他出發之夜也像今晚,厚厚的雲層遮蓋了月亮,星星變得隱約朦朧。他想第二天恐怕會下雨,這樣會使行程更加辛苦。
微弱的光線下,他看見有個行人酷似原田左之助。有一刹那,那人似乎想過來招呼,但是又很快走遠了。十四年之後田代回想起來,還是無法確定那人是不是原田。原田沒理由出現在這裏,而且自己也沒能看清容貌。他付之一笑,覺得想法荒唐。但從原田聯想起衝田隊長,新兵衛警醒到自己忘記帶出衝田贈送給他的蘆笛。雖然不過是兒時的玩具,但出於一種接近幼稚的想法,他冒險沿路回去。於是他誤了子時之前的最後一班渡船,在落腳點熬到破曉時分。
“你看見原田?”
田代道:“也許不過長得相像。”
“原田是有太太的。”
“是啊!她很早就過世了。您記得那時很多朋友拿他什麽時候續弦打賭?”
“她死於……元治元年的……夏季的……”
田代提醒道:“六月初。”
“也許先前他跟蹤你,並且給了你一張密令。”
“跟蹤我的話,怎麽會被我撞見?”
“也許因為他是傻乎乎的人。”
田代泄氣:“太多也許。”
“那麽就是大澤吧。管他是什麽動機。”
“其實……能與我聯絡的人還有幾位。”田代不敢正視齊藤的目光,支吾道,“島原君、彪藏哥哥、土屋都能做到。這是由於友情的緣故,或許您無法理解。”一隊的團體精神。見鬼!
齊藤爆發一串粗話,涉及相關人士的各位女性祖先。
“對不起。”
“你們是怎麽搞的!真是兒戲!”
“對不起。”
“算了,繼續討論。”齊藤按捺住怒火,“現在的結論是:大澤、島原、彪藏、土屋、原田,五人必居其一?”
田代惆悵起來:“他們都早已死於戰爭,不是麽?”
齊藤肯定說:“這些人,死無葬身之地。”
“會是誰?土屋沒有女友,能不能不算上他?”
齊藤沒有吭聲。墓穴漸漸露出端倪。渾濁的、濕乎乎的土,一副屍骨。
“咦?這個人……是,是,明明是……活埋的。您看他的臂骨、指骨、口、鼻……臨死前一定掙紮得很劇烈。”田代語聲越來越驚訝,“他不是衝田隊長,竟然真的不是衝田隊長!我記錯了地方?那麽,隊長的墳墓是哪一座?我不該把墓碑取下來,這裏沒有墓碑的墳墓這麽多,完啦完啦我分不清……”
整個墓穴清理出來。
齊藤道:“沒有菊一文字則宗。”
“果真不是衝田隊長。”田代沮喪地說,“不過,也不是武田隊長。我聽說過,武田隊長是光榮犧牲的,被好好地落土安葬。”
“我們都記錯了。”
死者骨骼玲瓏,不可能是魁梧茁壯的武田觀柳。一個錯覺將他帶到這裏。這算是命運的愚弄?不,也許是上蒼做主要為武田伸冤。否則田代怎麽會鬼使神差地來這兒與自己相遇?
“島原。”
田代反應不過來:“您說什麽?”
“謀害武田的是島原。”
“嘎?”
“因為島原問路。因為他醜時回來複命。”
“我不明白。”
“準確來說,是我主動指點他路線。但他為什麽不拒絕?他應該拒絕的。你說他認識路線。當時情況緊急,為了節約時間,有人甚至主張丟下你。”
“噢!”
“我明白島原為何非要請求由他找你,因為他知道你不在。他不允許看見別人無謂冒險。一個善良的凶手。當然他一定躲在安全之處,算算時間相當,再裝出往返一趟的模樣出現在我們麵前……關鍵的是,那時其實你還在落腳點。如果他真去找你,會遇到你……”
田代的目光落在屍體手上。右手五指虛張,充滿生存的渴望;左手握拳,好像握著最重要的東西。
“那個女人是交際花小常?”
“當時島原目睹一切。也許衝田知道這事兒。”
齊藤說著,俯下身子,試圖拗開這隻手,看個究竟。但手握得那麽緊。直到指骨被他拗得粉碎,他才如願以償。
——屍骨掌心藏著一顆圓圓的珠子。
“這是什麽?”
“這是骨珠。一種廉價的藝術品。”
“哎呀!您,您怎麽啦?”
“沒什麽,隻是陽光刺痛了我的眼。”
田代不信任地望向齊藤身後:雲層很厚,天色陰沉沉的,東方天際一片灰暗的紅,新生的朝陽囚禁在那後麵。昔日的第三隊長臉背著光,在濃重的灰色裏,嘴角紋路愁苦,蒼老憔悴。他閉著眼。
他看見他緊緊地閉著雙眼,緊緊握著拳頭。
一張清臒的臉上都是淚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