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葬身之地·五

五




　　原田率先開口：“永倉新八！你在胡說些什麽？”

　　眾人都是一臉錯愕。

　　土方相當震怒：“一派胡言。讓開，我要出去。”

　　永倉霸住房門：“誰也不許離開！我還要當眾發言。”兩人幾乎拔刀較量，藤堂平助從旁勸解起來：“第二隊長決非好事之徒，人人都明白這一點。至少應該聽永倉君說說其中緣故。副局長您說呢？”

　　“這種話！除了讓我們之間互相猜疑，影響整個新撰組的內部團結，還會有什麽好處？”土方態度依然強硬。

　　伊東針對他發言：“我們敬愛的副局長大人，能否這樣理解？您心虛啦，因而佯裝發怒趁機攪局？”語氣中夾雜著一股赤裸裸的譏誚勁兒。甲子太郎與副局長不和，以前還有一定的掩飾，近來已呈劍拔弩張之勢。果然土方悶哼一聲，明知如此受激不妥，還是聽任永倉語驚四座。

　　“想必大家對池田屋之夜記憶猶新吧！”

　　新八身材瘦小，生著一張甜蜜蜜的娃娃臉。人不可貌相，這位第二隊長素來以頭腦精明、手段潑辣聞名遐邇。他環視眾人，不過眾人屏息聽他發話，並無插言，“兩個月過去了，那夜拔刀齊的無情劍法至今讓我們戰栗。當時衝田身體不適，無法與他正麵交鋒。幸虧我們這邊還有齊藤這樣值得信賴的新人。”

　　他向齊藤微笑：“你替大家擋住了死神！這話絕對不算誇張。請勿謙虛。對了，有一樁事情，雖然不曾正式公布，可是大家應該略有耳聞——”

　　永倉開始講述他的道理。拔刀齊刺殺佐久間象山，然後當街棄刀而去。此事在二十五天前發生。許多行人成為目擊者，當然普通市民並不了解此事的意義。但是目擊者裏有幾個街頭混混，其中一個是新撰組長期合作的線人，精確地說，他是由二隊負責聯絡的線人。是的，今年，元治元年的七月十一，世上少了一位殺人如麻的劍客，多了一個名叫緋村劍心的流浪漢。

　　“你們看出來了麽？任何人都可能殺死武田，但決不會是拔刀齊本人。今日是元治元年八月五日，我真替凶手覺得惋惜，他有能力偽裝飛天禦劍流，有能力一招取走我們第五隊長的性命。即使把雙方熟悉，死者沒有防範之心的因素考慮在內，凶手還是極其優秀的劍客！倘若他偽裝成岡田以藏或者誌誌雄真實，便能安然蒙混過關。可歎凶手信息太不靈通，居然不知拔刀齊退隱一事。凶手的選擇對象應該是隨意的、無心的。也許這是上蒼的公道吧！而你們中的人是否知道緋村的消息，正是我辨別凶手的關鍵所在！”

　　伊東與服部武雄異口同聲：“可是……”

　　穀三十郎道：“聽了真是詫異。可是……”

　　永倉新八道：“新撰組內具備行凶實力的人，已經全部集中在這裏。”

　　“喂，不能是組外的人嗎？比如長州藩的？”鈴木三木三郎問道。

　　“不可能。”

　　原田左之助插嘴：“憑什麽說不、可、能？”

　　永倉新八擅長經營人際關係，人人都與他交好。豪爽曠達的左之助，由於性格單純，往往成為人家戲弄的對象，永倉不止一次維護他，幫助他解圍。他用溺愛的目光看看原田，反問道：“組外的人，隱藏自己真實身份，冒充拔刀齊行凶，有何動機？不如原田你來設想一下？”

　　“陷害拔刀齊？這樣我們中有人想給死者報仇，拔刀齊就會有麻煩？”原田想不出合適的理由，憋了一會兒，不太有信心地說。他自己就像所有的聽眾一樣，感到這個動機不成立。拔刀齊手上起碼有新撰組二十條人命，多一位武田根本無傷大雅。新撰組人與拔刀齊狹路相逢，肯定就是一場廝殺，這不能算特意給武田報仇。再說武田無親無友，是個討厭鬼。江湖中人政見不同，再說為了各自的人生理想殺死對手，是天經地義的行為，沒有任何掩蓋隱藏的必要。

　　穀三十郎沉思：“凶手行事故意鬼祟，引我們猜疑戰友？如果是擁護長州藩的殺手，還算合情合理……”

　　永倉反詰道：“那麽，為何砍爛死者麵目，除盡死者衣衫？這會造成死者的永久性失蹤。武田給我們辨認出來，純粹是運氣使然。戰亂年代，戰士們早有心理準備。失蹤、犧牲，都是理所當然的悲劇。有了為國效命的覺悟，沒有人會去追究戰友犧牲的細節，生存的人負責繼續奮鬥即可，這是通常的做法。毫無疑問，凶手希望死者身份不揭曉，讓他成為新撰組眾多失蹤人員之一。而偽裝拔刀齊的絕招，不過是一種謹慎的預防而已。”

　　伊東道：“謹慎的、必要的預防，我們果然認出武田……”

　　“為何不願光明正大殺死武田？他隱藏自己的原因隻有一個，就是維持親密戰友的身份。鑒於武田之死沒給人帶來利益，準是某些見不得光的私人恩怨。凶手原可大大方方要求決鬥，白刃無眼，生死由天，正如左之助你以前幹過的。可他選擇的是，可恥的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