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葬身之地·七
(2005-01-21 00: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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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新八於甲州勝沼之戰敗走之際和新撰組分裂,帶上原田自組靖共隊轉戰會津方向。原田左之助參與過池田屋之夜、明保野亭事件、禁門之變、三條大橋製劄事件、油小路事件、鳥羽伏見之戦,新撰組的重要戰事一場不落,立下汗馬功勞。但慶應四年他同永倉新八結伴離去,另覓理想之路。這年五月十七,原田因槍傷不治死於上野之戰。
齊藤想起原田擅長使用長槍,出身於寶藏院流。他當然不會列在永倉的凶嫌名單之中。這是自己的疏忽。早在他製造噪音影響眾人商議正事時,自己就應該有所警惕。凶嫌必須是劍道之絕頂高手。原田師父穀三十郎劍術方麵卻相當傑出。想想武田葬禮上土方的一句驚歎。他早該明白土方不知拔刀齊棄刀之事。連土方副局長也不知情,就證明永倉說的什麽眾所周知根本是唬人。
當時多半有好幾個人準備坦然承認不知情的。給他們說出來,永倉的鬼把戲就會失效。原田一通胡扯,最終達到無法集體討論的目的。也許私下查問的結果唯有齊藤一人扯謊吧。
眾人寧願涉嫌,也說出實話。新撰組的骨幹們不乏一代劍客之傲骨——這一點果真在永倉預料之中。承受殺害武田之嫌,不值得煩惱。沒有人重視武田之死,正如沒有人重視生前的武田。
過分心虛的凶手。齊藤嘲弄地評價自己。
全國戰爭結束後,永倉回複鬆前藩的身份,滯留在北海道。明治四年,他拜藩醫杉村為義父,改名杉村治備。五年後得到鬆本良順幫助,建立東京板橋的新撰組慰靈碑。眾人屍骨分散各處,多數落得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齊藤定居東京,也曾前去緬懷。他從未在慰靈碑附近遇到過昔日的第二隊長。
今年夏季,他主動請戰,負責有關誌誌雄的顛覆陰謀。與緋村兩人並肩作戰在京都,感受著實古怪。這個當初被自己栽上一贓的男人,保持著少年一般的嬌嫩容顏。而自己在十四年前,擁有一張未經風霜卻仿佛飽經滄桑的成熟麵孔,被戰友戲稱為大叔。嗬!兩個截然相反因而極度相似的劍客。
緋村這把殺不了人的逆刃刀,每時每刻提醒他當年的疏忽。
以及武田觀柳齋。
憑著不可靠的些微記憶,他來到這個荒涼的墓地。冥冥之中自有神明指引。
他再次點煙。
夜幕漸漸低垂,零零落落也有人前來祭拜。黯淡的灰色的清涼之中,他訝異地看出這兒並不全是無碑荒塚。視線所及,約有十餘座墳墓上留著祭奠的痕跡。也許貧窮人家沒有能力將親友葬於正式墓園,在此湊合落土。遠遠的,有個人影朝他走來。一條細長的陰影。
“這位警官,勞駕借個火。”
來人含糊地要求道。
隨著誌誌雄及其十刃的煙消雲散,他也應該盡快啟程返回東京。可是十刃中一位名叫瀨田宗次郎的美貌少年,一位手捧菊一文字則宗的風雅少年,一位習劍伊始即美譽為天劍的天才少年,讓他神思恍惚。
衝田總司的昵稱也是宗次郎。他沒有這樣叫過他。他也沒有喚過他阿一。兩人還沒有親熱到這種程度,衝田已經刻意疏遠。
觀柳齋死後,衝田與他保持距離。別人未必看得出來,因為衝田舉止非常含蓄。齊藤本人遺憾地忍受著這個很不美好的事實。哲人說猜忌會毀滅美好的友情。不過齊藤從未努力解釋過。有些事情真是不能解釋的。況且他覺得友情還存在。這一點連衝田也無法否認。
給猜忌毀滅掉的,無非是曇花一現的幸福。
衝田臨死,可曾原諒自己?
這是他人生中永恒的懸念!
菊一文字則宗在逆刃刀下戲劇性地粉碎,令齊藤領略到一種異樣的痛楚。自然菊一文字理應隨著衝田殉葬,粉身碎骨的這一把必是贗品無疑。誌誌雄在黑市付出的天文數字,當然也是以訛傳訛。可是痛楚凝滯在胸口久久不願消散。
“勞駕,借個火。”
麵前的人嘶啞地催促。
聞聲,他慢慢抬頭。
“我很抱歉打攪了您。可……齊,齊藤隊長?”
一照麵,雙方同時怔住。
同時迸發一聲驚呼。
齊藤永恒的鎮靜化為烏有。
他錯愕得霍然而起。
一時窒息。
對方嗓音含有一種不甚恰當的天真味道:“十四年過去,也許您已經不記得我啦!請允許我介紹自己。”
“不,我記得你。”他話語中的悲愴讓對方手足無措,“我永遠記得你。我們曾經在一張桌上吃過晚飯。一隊隊士,田代新兵衛。”
暮氣氤氳,在兩人身體四周縈繞。
暮色讓齊藤思念衝田的眼眸。因為兩者擁有相似的美。他的雙眸接近無限透明,擁有純淨的煙灰顏色,蘊含著一股濕漉漉的空靈。
曾幾何時,他玩笑似地問過:“池田屋之夜,武田觀柳在禦池殺死的那名女子,是廣瀨美知子?”
衝田眼神複雜地看著他,良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