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關何處 (5)
我吃故我在
找完酒店，就天黑了，谘詢了前台，就一路去找吃晚飯的地方。連綿的山巒在蒼茫的夜色中顯得更加深遠，老車說咱先四處看看吧，於是我們就往山那裏走，走著走著突然在山道的一旁，有一行大大的牌子， XX 特色飯店。（老車同誌德文口語不行，閱讀還是可以的，尤其是吃的 , 法德意，小同誌全都拿得起，放得下。）
老車說，走，上去看看。我往山上看了看，黑乎乎的，啥都沒有。就說：別上去了吧，我們這就折回去找酒店推薦的那家吧。正在這時，有一男一女兩當地人，正宴的禮服盛裝，女的身上的珠片在黑夜中散著點點的光，他們從牌子下麵一下子走過去，上山了。
老車看看我，說：“一定是去吃飯的，走，咱們跟著。” 說著跟著就上了。
借著不多路燈，忽隱忽見可以看見前麵搖曳的兩個人的行蹤。山道周圍除了兩幢黑漆漆破敗的房子之外，什麽也沒有。我立刻就想到聊齋故事了。總是凡人受不了誘惑，跟著妖精，跟著跟著就出事了。今晚，這兩個凡人就是偶倆個。
這山，已經爬了十分鍾了，樹影婆梭，老車的臉在慘淡的路燈下變得刷白，更增添了恐怖。我對老車說：我們下去吧。老車不肯，非要看看上麵有什麽。可不是嗎，凡人都是經不住誘惑的。
這時，數十輛汽車，從山下開上來，燈光照到我們，都完全放慢速度，因為山道實在有點窄。借著燈光看看車內人等，還好，不象鬼寐，個個盛裝。那麽上麵一定是有些名堂了。
又爬了大約十五分鍾，轉到了山側一處山腰平台，一座大宅子燈火通明地立在那裏。門前停著許多的車。 XX 特色飯店的牌子也在這裏，這大概就是了。
推開前廳門，果然剛才看到的車中人都在那兒；再看看飯店，太是讓我舒服。老式的大宅院，結構到家具都有年代的沉實厚重的木頭；從落地的窗向外從山腰平台望出去，在清淺的月光下，遠山青黛，逶迤綿延，好像鍍了水銀的清粼波光，緩緩地流著。
飯店建在這樣的位置，爬了二十五分鍾，也是值了。老車小聲說：我們可能到了當地的鄉紳俱樂部了。
山腰上建個這樣的屋，瑞士人真得很會享用。（在我看來，他們很象歐洲的日本人。）老車的一個朋友滑雪時，真的看到過一個溫泉建在山峰上突出去的地方，背後是險峻的雪山，眼前是萬丈懸崖。大家在那山峰上突出去的地方泡溫泉。這樣的設計創造力和極端的小資，把一種拒絕浮華焦躁，不與流俗為伍的精致生活推向了極點。
這時，菜單上來，我一看嚇得差點死過去。老車嗬嗬笑說： YAYA 不要緊張，你又忘了吧，現在是瑞士法朗。
我緩了一口氣，迅速地在腦子裏換成歐元，對老車說：同誌，我們還是吃不起，抬腿吧。這價還是和倫敦的很不錯的餐館一樣貴，這樣的小鎮，是真讓我沒有想到。
老車說： YAYA 也許我們一生隻來小鎮這一次，這飯店多好，景色多美，就在這兒了。
老車這一生一世都出來了，再攔他，不大好意思了。
侍者女孩子繞過來，說店裏送一個小點，說著便上了份量如頭盤的煙熏三文魚和中西合璧的沾醬（裏麵有 WASABI 的刺激）。
這在歐洲實在是少見，隻是在美國，我才吃過韓國店送泡菜，猶太店送小菜。倫敦就是一片酸菜也是最後要寫在結帳單上的。有一個經濟家說過，全世界的發達國家中，隻有美國具有最大規模的生產能力和最與第三世界相似的氣候（我想他講的第三世界是指以農業為主的國家）。按道理講，越發達的國家，食物越貴，全世界隻有美國是例外，所以在美國的同誌們真的是很幸福。同時也向所有在美國這樣便宜的飲食中經受住考驗，富貴不能淫，仍然保持苗條身姿的姐妹致以崇高的敬禮。太不容易了。讓我，早就投降了。
不過這道三文魚是真的好吃。從來也沒有聽說過瑞士還有什麽好吃的菜，看 guide book 上也全是加乳製品的看上去挺倒胃口的湯菜，可是這樣的精典讓你不得不佩服其口味和製作方法的精良。好象不是深山老林的做法而是國際化的。
侍者女孩子又轉過來，這會兒是幫我們點單了。德文的菜單，老車同誌連猜帶蒙。女孩子細細地做全部的解答，幾個回合之後，老車不忍再給她添麻煩，請她幹脆幫我們叫兩份最受客人歡迎的。女孩子笑盈盈地答應了。
端上的菜肴果然美絕，小牛肉入口即化，品質不用講的很卓越，就是味道上有一點點偏鹹（其實隻要是山裏的菜，一般都有點鹹）。麵包也是美味啊，溫香逼人。也是倫敦看不到的大盤，沒吃到甜點我就不行了。老車同誌一點不含糊 , 不顧個人安危，堅持地吃到了甜點。廚師先生出來一桌一桌答謝大家的時候，老車同誌已經沒有勁再講話了，吃得太累了。
帳單下來是大額的，老車同誌又添了大額的小費。這是他們從小教育的結果 -gentleman, big tips. 隨他去吧，攔也白攔。老板娘隨著小費也來問長問短了。
在“吃”，終於是吃到了。心滿意足回到酒店，老車臨睡前去房間裏的小冰箱拿水喝。突然說：今天好象花了太多的錢，我省省吧。說完去背包裏取了白天剩下的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這樣不著邊際的省法，讓我一下躺倒在床上，不盡暢懷大笑。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