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 國家社會主義的基督教根源(2)
(2007-07-26 08:24:50)
下一個
第二部分:國家社會主義世界觀的根源
基督徒要想最終徹底消滅猶太民族,必須等待救世主的再來,必須等待神的千年帝國到來。誰要是懷疑希特勒被看成了這樣的救世主,誰要是懷疑30年代在德國廣泛流行的國家社會主義觀念來自這種基督教信念,那麽他要麽是沒有勇氣、要麽是沒有機會來研究這一世界觀的細節。
從基督教幾乎兩千年的曆史這個背景上看,國家社會主義幾乎可以天衣無縫地歸入基督教不定期出現的末日運動的行列,盡管它已經遠離了它的神學基礎,甚至已經難以再用“基督教運動“這個詞匯來加以概括。除了基督教的千禧年主義,它也受了其他的影響,比如作為裝飾物的一丁點兒社會達爾文主義和日耳曼神話,但是這些對國家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核心影響不大。就此,Maccoby 寫道:
“國家社會主義從本質上講是一種千禧年主義教條,盡管它是用世俗的概念表達出來的。其核心理念中的‘千年帝國’就直接來自千禧年運動(千禧年的這一概念又來自約翰啟示錄的20:4-6),納粹用於形容滅絕猶太人政策的‘最終解決’很難不讓人想到末日論的喧囂,而所謂的最終解決就是指清除人類的種族汙染……隻有猶太人是注定要被徹底消滅的,另外的‘劣等種族’比如斯拉夫人,雖然應該被剝奪領導層及其文化精英,但隨後要作為奴隸服務於主人種族,所以還要保留下來……
希特勒作為一位半神的形象,其地位與再來的基督是可以類比的。所以,如同在基督與敵基督最後決戰的神話中一樣,希特勒這個角色的一個任務,就是讓這個世界最終從惡的勢力中解放出來,而惡的勢力就是猶太人。
納粹就是以這種方式用種族主義的詞匯來描述基督教千禧年主義的精髓——最終克服惡的。他們把鬥爭的對象定為猶太人,這是基督教多少個世紀說教的直接結果。在這種說教中,猶太人被誣蔑為惡魔的民族,必須占有特殊的地位。”[MS 175]
即使在希特勒自己的作品中,也能發現他的世界觀的神學來源的痕跡:
“所以我相信我現在的行為符合全能的造物主的旨意:我抵抗猶太人,就是在為主的業績奮鬥。”
這句話來自他臭名昭著的《我的奮鬥》。這句話可以多多少少幫助我們理解,國家社會主義的狂想是從什麽意義上認為“猶太人”在攫取“世界統治”的。[HM 70ff]
(隻是順便提一句:為伽利略平反,天主教會用了四個世紀的時間,但是至今沒有開除希特勒的教籍。)
同樣,遭受納粹迫害的族群與天主教會一千多年來所迫害的族群沒有多大區別,這很引人注目,卻不是值得詫異的事:首先是猶太人,其次是同性戀者(被指責為“違反自然的淫亂”的人)、異端和哲學家(偏離教義者、批判者和知識分子)以及女巫(幫助流產的女人、女權運動者),從整體上講是努力改善這個世界的人(民主黨人、社會主義者、人權運動者以及死刑和奴隸製的反對者)。
而把惡從世界上清除出去的觀念(把惡人在火爐中燒掉)在福音書中也不止一次被提到:
馬太 13
13:36 當下耶穌離開眾人,進了房子。他的門徒進前來說,請把田間稗子的比喻,講給我們聽。
13:37 他回答說,那撒好種的,就是人子。
13:38 田地,就是世界。好種,就是天國之子。稗子,就是那惡者之子。
13:39 撒稗子的仇敵,就是魔鬼。收割的時候,就是世界的末了。收割的人,就是天使。
13:40 將稗子薅出來,用火焚燒。世界的末了,也要如此。
13:41 人子要差遣使者,把一切叫人跌倒的,和作惡的,從他國裏挑出來,
13:42 丟在火爐裏。在那裏必要哀哭切齒了。
在這個比喻裏,把對手稱為雜草(稗子)並要丟在火爐裏燒掉的,是耶穌自己。而對於德國來說,現在又把“基督教價值觀”當成抵抗政治極端主義和不寬容的堡壘來加以宣揚,這才是一個特別的醜聞。
福音書與國家社會主義政治之間的關係不僅僅是一種沒有根據的說法,相反,這種關係得到了自認為是真正的基督徒的納粹分子公開的字麵詮釋,這一點在他們對猶太人和不服從國家社會主義的基督徒的口誅筆伐中能夠得到明確地證明。比如,“衝鋒隊員”報第37期在1934年9月針對敢於批評納粹德國的一個基督教反對黨的黨報寫道:
“這類懦弱的牢騷分子必須要加以阻止。他們是國家的害蟲,是基督教的害蟲。我們健康的民族背離了基督教就是他們的過錯,因為,人民所了解的宗教完全不同於這種縮頭龜和虛偽的麥墨洛克奴仆所說的宗教。這類從事‘反對派’的假基督徒是德意誌民族最糟糕的雜草。應該怎麽對付雜草,福音書中說得很明確:要薅出來消滅掉。”[DS37]
許多著名的納粹口號也來自基督教用於或直接取自福音書,比如“不支持我們的,就是與我們為敵的”,就直接取材於馬太福音12:30(不與我相合的,就是敵我的,不同我收聚的,就是分散的)。
同樣,希特勒的許多演講也是如此。“時候將到”幾乎是他演講時的口頭禪。這種表達我們可以作為耶穌的預言在新約裏找到:“人要把你們趕出會堂。並且時候將到,凡殺你們的,就以為是事奉神”(約翰福音16:2)、“這些事,我是用比喻對你們說的。時候將到,我不再用比喻對你們說,乃要將父明明的告訴你們”(約翰福音16:25)、“看哪,時候將到,且是已經到了,你們要分散,各歸自己的地方去,留下我獨自一人”(約翰福音16:32)、“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時候將到,現在就是了,死人要聽見神兒子的聲音”(約翰福音5:25),等等。
希特勒預言道:“時候將到,我定要回擊,而且加上利息和利息的利息”(1942年11月8日演講)、“那時刻將到,那些已經用嘴占領了世界的先生們,必將用武器來堅持”(1940年11月8日演講)、“我毫不懷疑,最後時候將到,我們將成功地接受考驗,時候也將到,全能者必將象很久以前一樣重新賜福於我們”(1944年11月12日演講)、“時候將到,我們必將來到大戰陣亡者的墓前,說:戰友們,你們並不是白白地陣亡了”(1941年11月8日),等等。[RB 66f]
其實,希特勒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再生宣教士(“醒來吧,德國!”),如同社民黨報1933年以嘲諷的口氣所說,他是這個“民族最偉大的戰地宣教士”(RB 25)。
在紀念納粹歌手霍斯特·韋塞爾的一次活動中,希特勒慶祝“死亡英雄的複活”,並充滿激情地宣告:“戰友們,舉起旗幟:在這一方石碑下安息的霍斯特·韋塞爾沒有死,他的靈每時每刻都與我們在一起,與我們並肩前進。”
耶穌在教訓為拉撒路悲傷的門徒時用的是類似的語言:“我就是複活,就是生命。信我的將生,即使他馬上就要死;生而信我的,將永遠不會死亡。”(約翰福音11:25-26;根據德文路德版翻譯。中文版作:“複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複活。 凡活著信我的人,必永遠不死。”呂振中本作:“我、就是複活,就是生命(有古卷無此語)。信我的人就使死了,也必活過來;凡活著而信我的人、必定永遠不死……”)
希特勒在一次葬禮上聲稱:“我們的死者又活了。他們不僅僅是在我們的靈裏,而是活生生地與我們一道前進。要讓這死者進入我們民族永垂不朽的殉難者的行列,這就是我們在這一時刻的誓言。他的死將為我們的民族帶來百萬倍的生。” [RB 23]
教會聲稱,古代教會受難者的血造就了教會的種子,希特勒對“黨的受難者”的誇耀也類似:“他們所流的血,變成了第三帝國洗禮的聖水。” [RB 23]
後來納粹占領東歐地區進行移民的“東部生存空間”政策也有聖經的背景,清除或奴役“劣等民族”,就成了德意誌“主人種族”注定的角色。這裏我們不難看出舊約裏的上帝命令他的“選民”占領迦南、消滅那裏“拜偶像”的七族的模式。一直到現代、甚至到當代,對外侵略的都可以自詡為“選民”、自詡為“真正的以色列”,比如塞爾維亞的東正教。
即使是第三帝國令人恐懼的的法官都有基督教宗教裁判的先驅,他們的任務是維護法律,而且是維護唯一正確的信仰的純潔性、清除偏離“正道”者。為了排除人民對最後勝利和納粹主義的疑慮,弗萊斯勒手下的納粹人民法院可以和中世紀的宗教裁判者一樣不要起訴的檢察官和辯護人,檢察官就是法官自己,判決在審判前就已經作出,所以辯護律師也多餘。
如果說納粹隻是曲解了聖經才會這樣行動,這顯然是一種過於簡單的解釋。但是,不可忽略的是,如同其他經曆了許多世紀的基督教教誨的歐洲人一樣,德國人沒有多少能力來抵擋法西斯主義這樣的意識形態。即使我們不能準確地說,納粹分子在多大程度上相信自己的意識形態,也很難說他們在多大程度上隻是出於宣傳的目的利用了教會的宗教儀式或新約中的耶穌話語,但是不可回避的問題是:為什麽基督教衍生出來的東西和聖經道德倫理這麽適合做納粹意識形態的基石?
基督教文過飾非的一個特別令人難堪的例子是撒母耳記下 12:31 的翻譯。馬丁·路德翻譯這一段的時候還無所顧忌:
“將城裏的人拉出來,放在鋸下、鐵耙下、鐵斧下,把他們在磚窯裏燒掉。大衛待亞捫各城的居民都是如此。”
這裏希伯來文的原文意思不是很清楚,但是路德的翻譯與 1560 年的日內瓦譯本以及英語國家直到現在還通行的幾種譯本一致,其中包括著名的 KJV。但是,戰後的德語路德聖經裏自然就變成了“……讓他們在磚窯勞作”。
先不用說希伯來原文是怎麽說的,一千多年間的基督教神學家們並不覺得這樣的段落有什麽不妥,即使現代神學家也還要把這麽一個大衛作為榜樣推薦(大衛對歌利亞)給信徒,盡管大衛的眾多“事跡”即使在道德水平不怎麽高的情況下都需要掩飾美化。[BD]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