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康弘與慧後設晚宴慶祝同裳歸來,邀了洛王同澤、王妃無衣,以及十幾位王爺、王子、王姬陪同,席間,有舞姬起舞、樂師奏樂助興,熱鬧非凡。
國主之弟、旭親王拓跋茲羽端起酒杯,賀道:“恭喜王兄,今太子平安歸來,實乃我北鄢之大喜之事,更兼太子神勇善謀,一舉擊斃蚩戊金,為我國除去心腹大患,王兄有太子輔佐,北鄢何其有幸,社稷穩固,江山萬年,哈哈哈,王弟欣喜萬分,先幹為敬。”
“王弟隨意”,拓跋國主喜不自禁,笑意盈盈,又吩咐道:“喜慶之日,孤特準在座諸位,不必拘禮,飲酒盡興,一醉方休。”
觥籌交錯,眾人作樂盡歡。同裳仿佛置身於事外,他已經習慣了獨處,眼前的這番熱鬧景象於他來說,不過是浮生若夢,及時行樂而已。在戎勒為質近兩年,孤獨無援讓他隻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在那個與世隔絕的世界裏,他可以海闊天空,可以曲徑通幽,可以無所畏懼,也可以兒女情長,他學會了一個人戰鬥,自己就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隊伍。
同裳心不在焉,左顧右盼,想盡快見到那個讓他日思夜想、夢牽魂繞的可人兒,可他又心懷惴惴,不知該如何麵對她。
洛王夫婦終於翩然而至,同裳的眼前不由得一亮,在看到無衣的那一刻,他怦然心動,感覺渾身的血直往上湧,令他頭痛欲裂,眼冒金星,他不敢接受那個他一直在抗拒的事實:無衣,已經嫁作了他人婦。
無衣身著華麗服飾,顯得富貴莊重,她氣質高雅,儀態萬方,豔壓一眾女眷。她與同澤同行,目不斜視,蓮步輕移……及至筵席已開始很久,她一直不苟言笑,也沒正眼看過同裳,仿佛作為主角的同裳並不存在。
同裳笑臉應對眾人的恭維,眼睛的餘光卻始終離不開無衣,想著自己魯莽鑄下的大錯,他心如刀割,悔不當初:無衣,我好悔啊,為啥我們明明是命定之人,老天卻要捉弄人,非得讓我倆陰差陽錯,形同陌路……無衣,我倆於茫茫人海中相遇相識,相知相惜,心靈相通,心心相印,可惜卻擦肩而過,我們,還有機會從頭來過嗎……為什麽?為什麽啊?!我從一個噩夢中剛剛解脫出來,卻又一腳踏入另一個噩夢中。
同裳悶頭自斟自飲,鼓樂聲、談笑聲擾得他心煩意亂,他感覺眼前的這個世界不真實,也不屬於他,讓他格格不入。酒,一杯一杯下肚,他有點淺醉微醺,感覺身體麻木,思維也開始變得麻木。
旭親王喝得心情舒暢,滿麵紅光,進言:“王兄,太子今安然歸來,好事得湊雙,是時候給他議門親了。”
慧後喜滋滋,附和道:“陛下,旭親王說得極是,臣妾也正有此意。”
“王弟這麽一說孤倒是想起一人來”,拓跋康弘問慧後:“王後,你大淵娘家的長榮公主怎樣?聽說是個德才兼備、修外慧中之人。”
慧後撫掌大喜:“啊喲,還真是,多謝陛下提醒,長榮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臣妾這就差人將他二人的生辰八字找人給批一下,若合,臣妾馬上差媒人去跟王兄提親,咱兩家親上加親,肥水不流外人田,再好不過了。”
旭親王恭維道:“慕容國主仁德寬厚,長公主賢良聰慧,想那長榮公主必定繼承了父母之優良品德,太子與長榮,實乃良緣佳配,天作之合哦。王後娘娘,這個媒人王弟當仁不讓,我願親往大淵,為太子提親。”
慧後喜笑顏開:“那就有勞旭親王了,王弟能言善辯,巧舌如簧,定不負重托。”
“王弟辦事向來穩妥,太子的親事全靠王弟了”,拓跋康弘隨聲附和。
同裳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在心裏冷笑了一下,仰脖將一杯酒幹了,他盯著手裏的那隻空杯,醉眼迷蒙,心說:無衣啊,你看看我倆,命裏帶來的一手好牌,卻被我們打得稀爛……都怪我,親手毀了婚約不說,居然還默認了王弟迎娶你,也不抗爭,唉!怪我,都怪我糊塗!一步錯,步步錯,如今遍地狼藉,你讓如何收拾?!
“王兄,恭喜歸來,這杯酒是王弟敬你的。”
同裳神思恍惚間,聽到身邊有人講話,他抬起頭來,見是同澤與無衣過來給他敬酒,同裳心裏倏地一抖,手都不聽使喚了。
他顫巍巍斟滿一杯酒,舉杯道:“王弟,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新婚之喜呢,補上”,他閉上眼,將那杯酒一飲而盡,那酒,苦苦的,合著他的心酸被他衝下肚,直攪得他五髒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
同澤也幹了手中的酒,指了一下身邊的無衣,道:“王兄,這位便是洛王妃,秦氏無衣。”
無衣款款施了一禮:“拜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同裳又抖抖地斟滿了一杯酒,他舉著酒杯,盯著無衣,道:“洛王妃,本王遲來的祝賀。”
無衣再施一禮,淡然道:“謝太子殿下美意,隻是,妾身不善飲酒,告罪。”
“學學就會了,酒是個好東西,可以消愁”,同裳淒然一笑,再次一飲而盡。
同澤見他已經喝得麵色紅潤,眼角通紅,暗示道:“王兄,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消愁愁更愁。”
同裳沒理會他,卻死死地盯著無衣,問:“王妃……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對麽?”
無衣冷冷地回他:“太子殿下,我們不認識,也許是您的錯覺,芸芸眾生,相似之人比比皆是。”
同裳醉態畢露,他嘴角翕動,悶了半天的話才說出口:“噢,原來如此,我們竟然,不、認識……”,同裳突然感到一陣錐心之痛,他眼前一黑,竟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