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10)
2015 (94)
“麻屋子,紅帳子,裏麵住個白胖子。” 這是小時候姥姥給我猜過的謎語,謎語中對花生的描述一直覺得太妙巧,太形象。那時候吃到嘴的花生都是外皮幹幹淨淨,一捏“啪”地一下就碎,裏麵的花生豆或兩粒或三粒,趕巧了會有四粒,那一定是一聲驚呼,舉著掰開的花生讓所有人看一圈。烘焙過的花生打開外殼香氣四溢,裏麵的籽粒飽滿漲實,用手輕輕一搓,粉紅色的帳衣紛紛落下,露出那個白白的胖子。
花生又叫落花生,對這個“落”字有好長時間耿耿於懷。知道花生出自土裏,為什麽還要加個落字,難道花生也像蘋果一樣會從樹上掉下來砸到頭嗎?這個疑問一直到初中去郊區幫助農民收花生才得到正解。頭一次見到長在地裏的花生,沒想到它是那樣矮小,卻能長出那樣一大堆果實,連接在細枝上的絲絲蔓蔓一根根紮進土裏,每根絲蔓的頂端都牽著一粒飽滿的花生果。
花生開花在枝頭,授粉後形成一根綠色下垂的細莖,一直深深地向下紮,鑽進泥土後在頂端形成果實。植物無聲又無語,似乎也沒有任何意識,但它們保護後代的精心和為子嗣獻身的精神絕不遜於人類。萬物生長靠太陽,似乎所有植物的生長都是向上,向著有陽光的地方,落花生的花莖卻是背向而生一直向下,看似違背自然的生長應該是花生的一種意誌,一種為後代創造最好生長環境的母愛。進入泥土的果實不會被鳥雀啄食,不會被太陽曬幹,也不會被雨水衝到泥塘裏泡爛;覆蓋著溫暖土壤的花生果可以在寒冷的冬季舒舒服服地睡一大覺,待到春時破殼而出展現又一個生命之綠。
花生的落果是真正花的果實,不是什麽土豆紅薯類的根莖,有過陽光下的燦爛,有過暴風雨的洗禮,迎過蜜蜂,送過彩蝶,感受過一切地上植被所經的一切,展示過自己雖小卻美的容顏。落果置於泥土,不似掛果那樣招搖,成熟於心,靜臥於暗,不爭不媚,充實恬淡。
若說讚美,我讚美的是花生自己一生的輪回,獨特不奇,燦而不爛,精心於自己的經營,無顧於他人的欣賞,花開時盡情舒展,成果時靜默於泥土,沒有梅香,不似果紅,更沒有鬆的高大,楊的偉岸,有的隻是平凡生命的一叢綠色,圍滿根基的飽滿收獲。
對許地山的《落花生》印象深刻,再讀其文,感到文中所喻還是基於對人的利益,雖文言落花生,卻沒在落花生自身落下多少筆墨,不免對花生之“落”感到委屈。隨筆寫下這段感想,不成文,隻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