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而為

無為而為
by 李笑來 on 2008/02/17

有一次到天津出差，出租車司機跟我聊天。聊著聊著他問，“哎呀，你們這做英語老師的賺得多吧？”我答，“還行吧，還算是比上非常不足比下也確實有餘。”司機師傅歎了口氣說，“比俺可多多了吧？你說俺吧，小時候就不懂事，咋就不多讀點書呢？你看現在就會開車，後悔來不及了啊！”我不知道接著可以說什麽，於是就看著窗外。過一會兒，司機師傅又說，“我看了，現在這英語老師賺錢多啊！趕明開始，我也得讓我的孩子天天學英語，使勁學！這別的無所謂，英語可一定要學好！你說是不是？”我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於是隻好打哈哈，司機師傅卻以為我懶得理他，後來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說了，估計是心裏暗罵“這孫子還挺能裝！”來著。

其實我真的不是裝，而是真的不知道怎麽才能夠對他講清楚。

英語真的隻不過是個工具——盡管沒有人攔著任何人把英語當作其它東西。如果一個物理係的學生TOEFL/GRE成績高得離譜的同時卻沒有任何學術成就，那他申請留學的時候就肯定處於劣勢。新東方裏英語水平比俞敏洪“高”的人多的去了，可是沒見到誰可以衝出來創辦一個可以與其旗鼓相當的“新西方”。（ 順帶說：不得不佩服老俞，短短一年，老俞的英文發音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羨慕啊。不妨聽聽 他最近的電話會議錄音[2008, Q2]，或點擊這裏下載【經Ben同學提醒，好像是我聽錯了，那裏沒有老俞的聲音……】）娛樂圈裏很多藝人諸如成龍、章子怡的英文現在也很好，但是，英文好可不是他們成功的原因（更可能是他們成功的結果）。

其他的什麽都不會而隻會英語，這種人會存在麽？語言是用來表達思想的。如果一個人其他的什麽都不會，隻會英語，那麽我猜此人的英語很難有什麽水平。我一直覺得一個人的第二語言水準受限製與母語水準（從小就成長在雙語甚至多於環境的人除外）。成年之後學第二語言的人，那外語無論怎麽操練，其水平也不可能超過母語水平。很多人好像並不知道，全然不知自己的中文有多差勁。很多人二十多歲以後自以為母語運用自如多半是因為已經從學校裏畢業而不必再參加任何相關的考試而造成的幻覺。母語語文水平高的人，學起外語來往往事半功倍。李敖熟練掌握英文之時，未曾離開過那個小島。錢鍾書、林語堂估計學個英文也沒有費多大的事情。這些仰之彌艱的人物倒罷了，身邊這樣的例子也很多。我一直喜歡餘晟同學的譯文，看看他的文字就知道他的英語水平在多大程度上得益於他自己的母語水平了。

我常想，很多人學英語總也學不好的重要原因之一可能就是因為他們“隻想學英語”。多花點時間幹點別的可能對學英語有很大的幫助——盡管這麽說聽起來不合乎邏輯。多琢磨一下自己的母語，一樣可以提高語言運用能力，而這對學習任何一種外語都有相當大的幫助。多花一點時間提高一下自己的業務水平，這可能使自己的表達需求提高到另外一個層次上，於是外語才可能或者更可能有用武之地。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無為而為” 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