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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5)
我們公司地處矽穀邊陲,人員結構為實驗物理學家、機械工程師、電氣工程師和偽軟件工程師。公司成立了幾年,主要歲月在疫情中度過,來來往往的攢下了幾十號人。
公司裏隻有我和一個ABC是中國人,印度孩子倒是有好幾個,有熱愛編程的物理博士,不苟言笑或活潑開朗的物理學博士,也有年輕有為的電子工程師。他們當中多數是出生在美國的二代,也有印度出生的一代半。
我剛進公司時一個比我公司齡長兩個月的印度孩子跟我聊了一段兒。他中學時隨父母移民美國,隨即父母回印度,把他留給了他的叔叔和爺爺。他進了南加州一所普通州立大學,打算學電子工程。隻見學工程的學生烏央烏央的五百多人,他想了想:旁邊的物理係隻有二十來名學生,要想比這五百人有出息,我得學物理啊。
到了物理係,發現老師教課不行,大家都學不明白。他到油管上找視頻看,發現了一些名校名教授的視頻,一發不可收拾地學了下去。然後去名校讀了博士,並追隨師兄來到灣區邊陲工作。
對,學物理的是這裏的主力和主流,其它人是參與建設的勞工。這些勞工也包括物理博士肄業的孩子,畢竟實驗物理的博士讀來不易,八麵玲瓏是基本要求,每個人都要理論、實踐、機械、電子加軟件樣樣拿得起放得下。人難免有偏好,他們從博士係統退下來,仍然有自己最喜愛最擅長的方麵,又不舍得離開物理行業,就在這兒打一份略微輕鬆的工。
兩個學電氣工程的灣區二代印度孩子,一畢業就來到公司,各自機靈各自能幹,也跟我家ABC差不多的單純可愛。他們中的一個被別的公司挖走了,我們公司各級領導就不信挖他公司不會倒,一直跟他保持密切聯係,每次公司的爬梯都叫他回來,希望對方公司倒下的時候他能重回我們的懷抱。他走後公司又來了一大波年輕人,他跟他們不熟,也略顯尷尬,自己畢竟沒什名分,還是個逃兵。所以每次爬梯跟他聊得最多的是我老公,他倆都屬於僅出現在公司爬梯上的麵孔。隻是他工作的公司至今尚未倒下。
另一個印度孩子說來公司的原因是離父母家近。父母有個大豪宅,他占據了集中三間房。住在父母家的條件是,每天上班要戴口罩,到今天依然如此。幾乎看不到他的真麵容,每次他有機會吃東西,把口罩摘下來時,我都很恍惚,這是公司新來的雇員?我在公司最初的幾個月要感謝這個孩子的大力幫助,因為我之前做的工作跟現在的工作內容相去較遠,中間又休息了幾年,回到工作崗位時,我有點兒“百廢待興”的狀態,多虧這孩子不嫌棄不放棄,讓我學習了很多東西,逐步熟悉了工作環境。我問他就這麽一直住父母家,沒打算搬出去?他說大學就是在附近上的,上大學時也一直住父母家,以後結婚了再搬出去。我說你父母有那麽大的房子,留著兒子在家也不錯。他回答說:他們當年買房子容易,那時候房子便宜。嗯,這我還不知道,我也跟他父母是同齡人,我們全家也隻買了三個臥室,他以為占據三個房間是家常便飯啊。
對公司貢獻最大的一個印度孩子是熱愛軟件的物理博士。他建構了依照他個人的美學觀規劃的軟件硬件編程規範,有些時候顯得苛刻刻板也不甚合理,但是每套係統都要有規範,要有方便的問題溯源渠道,而且需要警察維護,這幾方麵他都做到了,我覺得他的價值是巨大的。公司財務部門的工作人員不怎麽喜歡他說話處事的樣子,在背後說他壞話,我也理解他們的閑言碎語。我的解釋是,這孩子有天才的一麵,也自我標榜自己天才的一麵,凡人看戲的心理狀態是,我們知道你是天才,你自己不應該知道啊,你得摟著點兒。天才怎麽會摟著,摟著的哪會是天才?
今天下午,公司的CEO花了很長時間接待一對印度父女。他們轉到我在的實驗室時,我也被邀請參加聊天兒。這位父親也混過電子行業,畫過PCB,但後來轉行去做數據處理,為金融業服務。怎奈自己的電子業基因傳給了女兒,明年即將上大學的女兒打算學電子工程,他們是來體驗科研環境的。我奇怪公司還有這種行業愛好者參觀業務?父親說他住在附近,遛狗的時候撞見我公司員工,就拉了個關係,獲得了此次參觀的機會。畢竟是過來人,他打量了我一下,問:你是寫匯編程序的吧?我笑:這把年紀的人都是寫匯編程序開始的,現在沒地兒寫匯編了。
CEO語重心長地說,現在學電子工程的學生越來越少,我們自己要做PCB,要設計板子,要解決問題,要招學電子工程的學生啊。我附和:這些事兒AI都做不了啊。父女倆心滿意足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