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兩隻船
(2009-12-08 11:50:04)
下一個
周末安排得很緊,俺早早就繃緊了自己,準備大戰一場。結果,錯誤和過失在所難免,意外和蹊蹺連連發生。
周五晚上興高采烈跟老公去體操房接女兒。好久不去了,覺得應該跟教練和其他媽媽打聲招呼。一進門,一個媽媽就衝俺走過來,好心問俺:你明天怎麽辦,跳舞那邊兒要排練,體操這邊要進行藝術表演。
體操這邊的表演一個月之前教練就談到過,是俄羅斯活動中心一年一度的重要活動。當時教練說,演出是下午三點鍾。俺估計著舞蹈那邊的排練兩點多就結束了,應該沒有太大的衝突。上個星期,教練寫過一封信給所有的家長,提到了下個周末的另一場藝術表演。那場演出的時間跟舞蹈演出有些衝突,俺給教練回信,說請酌情調解一下。教練沒有再回信,估計她忙不過來。
俺問好心的媽媽,明天演出時間變了嗎?好心媽媽說,演出是2:45,排練2:30結束,估計來不及。這位媽媽的三個女兒也有同樣的情況。不同的是,女兒的舞蹈排練出場晚,必須堅持到最後一分鍾,那三個女孩兒出場早,前半場就能完成,她們能提前出來,趕過來參加體操表演。
俺心裏一下子忐忑起來。
舞蹈那邊的排練是按照on call的形式安排的,正式登台演出前最後這個星期,每天晚上家長會收到一個email,告訴說明天的排練時間。沒有辦法提前預測,也沒有回旋的餘地跟舞蹈團說:今天孩子不能來。合同裏早就說清楚了,每次排練必須來,否則取消參加演出的資格。兩個月前,為了出去休假,俺已經跟舞蹈團交涉過一次,當時對方答應俺們去休假的條件是,不能有下一次缺席,無論何種形式的缺席,都將導致取消女兒演出的資格。
體操表演是女兒和另一個孩子的雙人體操,教練說花了很大的工夫給她倆排練,不來表演是不行的。體操課結束後,俺走近教練身邊,教練衝俺說:那邊是排練,這邊是表演,重要程度很明了。為了表演的安全起見,孩子們必須在1點鍾之前到達,熱身、壓腿。
教練沒給俺任何爭辯的餘地,看來俺隻能跟舞蹈團商量。但是如何商量,俺已經想不清楚了。信用已經被用掉了,協議已經達成了,莫非俺還得逼自己成政治家,出爾反爾。正在一籌莫展之中,好心媽媽過來給俺提示:你可以跟舞蹈團說孩子病了,不能去排演,也可以說路上車壞了,趕不過來。根據她自己的經驗,孩子一旦送進去,半道想接出來是不可能的,舞蹈團不會放人。
俺嘀咕:如果那樣,就隻好連明天排練之前的舞蹈課也不去了,裝病就隻能徹底裝下去。另一個媽媽聽聞後極鼓勵俺:對,如果去上課不去排練,會弄得不好看,徹底不去還是個選擇。如果不去,明天11點就讓孩子過來壓腿,拉筋,可以在這邊好好練習。
老公一直遠遠站著,並不知道俺們這邊排山倒海的爭論。
看似拿定主意,悻悻地帶孩子回家。路上順便送一個小教練去超市買食物。想起來給老師們的聖誕禮物還沒有完全落實,還需要買一些禮物卡送給沒有具體禮物的老師,俺也帶著孩子、老公進了超市。
拿了十多張禮物卡,沒帶錢包,請老公過來付賬。知道他會羅嗦,凡是花錢的時候,沒有他不羅嗦的。容易嗎俺?孩子們校內校外老師一大堆,光是數清楚人頭俺就用完手指頭用腳指頭,還得再借用女兒的一雙手,他就會站在一旁說風涼話。俺警告他,無論俺買幾張卡,不許有意見。他趕緊保證,買幾張都沒意見。
但是就象俺向舞蹈團保證之後又要反悔一樣,他保證沒意見之後,還是忍不住評論了一下俺買的卡。雖然評論不是意見,俺一點兒沒想控製自己,甩胳膊就衝他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肩膀上。要是俺那天穿了高跟兒鞋,這一巴掌就打在他臉上了,懸啊。
一巴掌出去,俺心裏一點兒沒輕鬆。舞蹈學校那邊,如何能夠編出一個不詛咒孩子也不詛咒自己的謊言來?俺還在糾結中。
回家後,女兒天真爛漫地問:明天是去跳舞還是去表演體操?俺嚴肅回答:你明天去表演體操,不能去參加舞蹈排練。女兒欲哭:你不是說了,隻要再請一次假,就沒機會去演nutcracker了?俺說:他們是這樣說的,可是你不去表演體操也不行,你還有夥伴兒呢,你不去,她也表演不了。隻能裝病不去跳舞,去表演體操。
俺回答得麵無表情。孩子純潔的心靈就是這樣被玷汙的,一個黑白分明的世界就是這樣變得灰暗模糊的。對孩子的歉疚還隻是一個小問題,真正的大問題是,如何給舞蹈學校和舞蹈團打這個電話?
看到女兒淚珠閃閃,他爹才意識到問題比較嚴重了。本來他一進家門就想聲討俺的那一巴掌,看俺臉色陰沉,女兒鬱悶,他決定放下身段來了解俺們的具體問題,巴掌問題以後再議。
把孩子打發上床,老兩口拿出舞蹈團的郵件分析。簡直象是自學MBA案例。明天的排練是第一次整場聯排,所以排練的時間很長,要讓孩子們知道自己的位置,出場的時間,要對等待有所感覺。雖然隻是一場排練,但是意義應該說也是相當重大,離正式演出隻有3天的時間了,畢竟是地方知名芭蕾舞團的商業演出,滿大街的公共汽車上都畫著演出的廣告,非同兒戲。如何理直氣壯地對舞蹈團說,俺家女兒實在來不了,俺們改天再來?這個口,著實難開。
Iphone在四隻手之間滾燙地來回倒手三五次有餘,手指頭都能背下來舞蹈團的來信了。實在不想詛咒孩子和車,就跟舞蹈團實話實說吧,請求幫助。如今願意生孩子的人越來越少,願意並且能夠生女兒的人就更少,俺們辛辛苦苦生女兒,送她去學藝,讓她給大家表演雜耍,許了東家,西家不樂意,滿足了西家,東家看不慣。沒有英雄老師果斷做決定,俺們這父母難當啊。
子時,他爹決定把擔子接過去,明天他來打電話。
一宿過後,心裏還在嘀咕。真就不去參加舞蹈排練了嗎?聆聽重要演出事項的機會錯過了,怎麽彌補呢?帶兒子出門去拜見他師傅之前,俺又生出一點兒想法:要不跟舞蹈團說讓女兒去聽聽注意事項,然後帶女兒去體操表演?如果女兒實在不能去表演體操,要不要給教練和跟她一起表演的女孩兒家打電話,實在不行讓那個女孩兒自己表演?
她爹把手機、座機一字排開放在眼前,準備給舞蹈團、體操教練和女孩兒的媽媽,三位婦女,輪番打電話。10年前,在一個婚禮喜筵上,俺們加入了一張坐滿中年婦女的餐桌。當時老公30出頭,平日裏相當不受青年婦女待見。可是那天的喜筵讓俺大吃一驚。曆經風霜40開外的中年婦女們,感覺眼前這位小夥子十分受用。當時心中暗想,幸好俺少年老成,攬下這門女婿。今天電話另一端的三位女性,都跨過了彩色的40歲,她爹應該有能力把她們都安撫下來吧。
一個半小時過後,作為第四位她爹要對付的40+歲中年婦女,俺收到了她爹的電話。都搞定了。
一大早,他爹用充滿京腔的左腳英語給舞蹈團的負責人的電話裏留了3、4個言,對方終於同意女兒去參加排練的頭一個小時,然後放人,讓女兒去表演體操。多好的老太太啊,太知書達理了。
教練聽說她頭天要求的孩子1點鍾必須到達的指標能夠完成,立刻產生了新的需求,告訴孩子爹,她非常擔心1點鍾開始壓腿、拉筋時間太短,孩子們壓不開拉不勻。據說,他爹表示教練的想法非常細膩,家長非常讚同,隻是無法更進一步滿足教練的要求。
正在懷有身孕的教練,兢兢業業日複一日地帶孩子們摸爬滾打,袁偉民也沒做到過啊。教練嘴上不饒人,家長們也可以理解。所以教練繼續批評她爹:表演的事兒,俺早就通知你們了。大概是說你們這些家長把教練的話不當回事兒,太可氣了。他爹終於委屈了,回答教練:that’s not the point,問題的關鍵是,無論你們兩個組織誰先告訴俺,都在俺的控製之外,俺都是被動的。俺的問題是俺沒有兩個女兒,可以分別送去跳舞和表演體操。
哎,這麽一大圈兒電話都打了,就讓教練數落幾句算了,人家不是也正努力生女兒嗎?等教練的女兒生下來,如果不是雙胞胎,咱也攛掇著讓她送女兒去跳舞,看她如何數落舞蹈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