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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克利數學圈的第一次課

(2009-09-11 12:51:42) 下一個

忘了最早怎麽就知道了數學圈這個詞兒,肯定跟我一貫想推數學的心理和嗅覺有關。反正找到了這個網站,看到了他們的時間表,就一直躍躍欲試。他爹說不是孩子想去,是當娘的自己想去。我不還嘴。

心裏也一直矛盾。孩子的運動天賦不高,現在流行的是迎著困難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不容易勸說兒子星期二去參加一個跳舞的活動,如果去數學圈,就跳不了舞,感覺在新形勢下有點兒玩物喪誌的嫌疑。

好在跳舞課開始的晚,數學圈先開場,能圈幾個算幾個。先去看看第一堂課。我們欣然全家前往。我和兒子肯定要去,我以陪兒子的名義。女兒和爹爹那天正好賦閑,就答應陪我們,幫我們開車。正好那天海灣大橋剛剛重新開通,大家一起去過癮。

伯克利真是沒法兒跟斯坦福相比。就說這個學校門口這條路吧,university avenue,斯坦福門前就那麽富態,棕櫚樹夾道歡迎。伯克利門口就這麽坎坷,坑坑窪窪的一條老路,兩旁都是破爛的店鋪。一走到這裏,就覺得車暈,不知道自己的車胎能否經受得住這條路的考驗。

到了數學係門口,肯定找不到停車位。幸好我們自帶司機,母子倆下了車,揮揮手,司機就把車開走了,愛去哪兒去哪兒,反正我們沒了後顧之憂。

一個洋媽媽手裏牽著兩個小不點兒,大概隻有一年級和三年級,也積極前來。四處打聽怎麽上樓,哪裏有電梯?一看我們這種母子搭配,就知道是同類,趕緊互相幫助。找到了電梯,孩子們去摁按鈕,媽媽們長出一口氣,相視而笑。半天過去,沒有動靜。某孩子看到告示,此樓層沒有電梯出入,要自己上一層樓梯方可。

趕緊爬一層樓,趕緊擠進電梯。隨著電梯往高層走,就覺得呼吸逐漸困難。到了該去的樓層,電梯門打開,撲麵而來的是熙熙攘攘的嘈雜聲和稀薄的空氣。走廊裏擠滿了家長和學生。在美國,除了音樂會、球賽場所,還很少見到這種景象。

往前走,家長和學生被分別被指向兩個不同的屋子。家長向左,學生向右。學生的屋子裏已經坐滿了孩子,剛進來的,就跟其他孩子擠一擠、蹭一蹭。勉強置身於教室之中。家長的待遇就更低了,房間裏有桌子,但是椅子都被拿走了,全都去了學生的屋子,孩子們優先。家長們就像登上了80年代上海的公交汽車,不僅站著,而且要側著身子,一個挨一個,緊密而有秩序地、盡量不占地兒地、有效率地站著。

家長代表開始介紹情況。諸如這個圈子多麽好之類的,我們都是有所聞才來的,不很在意。不過,後麵的話是,以前這個圈子是有某研究機構讚助的,今年,這筆讚助費徹底沒有,大家要自己想辦法,家長要出錢,也希望能夠捐款。經濟衰退的問題,在華爾街好像已經影響不那麽大了,在這兒卻很致命。不過要求也不很高,家長們紛紛拿出支票本兒,寫下一個小數字。

然後買書,主辦人自己編輯的書。網上賣高價,老師以作者的身份拿到半價書,就半價賣給學生。有家長指出,為什麽不能賣原價,把盈利部分用來補貼這個活動。聰明啊,家長們。要是老師有這智慧,還會在這空氣稀薄的地方給孩子們上數學課嗎?他們早就投身到資本主義的大循環裏當弄潮兒了。讓家長捐款實在太正確了。

家長代表繼續講解課程安排。一邊回味以前他們幾個家長能夠奢侈地坐在教室的後排,聆聽老師講課的美好時光,一邊告訴大家,現在是不可能了,求知的孩子這麽多,我們就不要去爭奪座位了。比較重要的消息還包括,兩小時的活動,第一個小時能聽懂比較多的內容,第二個小時,基本上做好思想準備,啥都聽不懂。如果第二個小時能聽懂,那你水平很高,基本上可以給學生講課了。總之,告訴孩子們,能聽懂30%就是勝利,不要氣餒。另一個消息,這裏講的東西,大概都是學校普通教學大綱裏不會出現的東西,不會影響孩子回學校上課的進度。嗯,這是我最想聽的話。結果我想聽什麽,他們說什麽,簡直就是一把鑰匙開一把鎖。

講完話,家長們就被疏散了。來到一間休息室,幾個老家長互相打招呼。一個洋人爸爸和一個中國媽媽聊天兒。聊著聊著,洋人用中文說了一句:我的太太現在在中國。啊哈,我隨口說:如今人人都要說中文了。洋人爸爸換回英語說:看看數學係走廊裏,到處都是中國人的名字,以後的大數學家都是中國人。他對自己太太的民族如此有信心,讓我心存好感。

坐在那裏我漸漸感到頭暈眼花,我對氧氣的要求比較高,稍有虧欠,就會有缺氧反應。實在為孩子們捏把汗,這麽稀薄的空氣,思考那麽複雜的數學問題,如何招架得住,莫非數學係也要搞高原訓練了?走到孩子們的屋子門口,隻見大家聚精會神,女老師鬥誌昂揚。據說這位東歐或者俄國來的女老師,把自己工作的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投入到這個圈兒的運轉當中,已經是第11年了,多好的女性啊!看見兒子高高舉起一隻手臂,積極回答問題的背影,我有些崩潰,他是真知道還是假知道啊。這種場所也敢大膽回答提問,這種人基本上一輩子都是牛犢啊。

幸好女兒和車夫找到了這層樓,告訴我他們僅有的一元錢用來停車了,但是隻能停一個小時,第二個小時還需要一元錢。以給停車場交錢的名義,我們迅速離開了數學樓。出大樓,倍感空氣清新。回頭看這幢樓,結實而頑強地挺立在校園當中。伯克利好像有很多這種監獄一般的水泥建築,堅硬而封閉,走在裏麵,有一種就範的感覺。這怎麽能算一所好大學?

再回到樓裏的時候,孩子們課間休息。很多孩子熟門熟路地到休息室拿值班家長給準備的小食品和飲料。遠遠看見兒子在向大孩子打聽,哪裏有食物。兒子總是這麽貪婪地不放過每一次集體發放食品的機會,就像灣區的高薪工程師們目光鋒利地盯著每一次發放免費的T恤衫。

我總是在兒子身上尋找一些讓我不放心的東西,有時不惜杜撰、抄襲。幸好兒子有自己的世界,不太在意我的貪婪。趁著下課這幾分鍾的時間,我迅速地向他匯報家長會的消息:不要在意自己聽不懂,聽著玩兒就好。兒子有些慍怒:我聽得懂。然後消失在層層疊疊吃東西喝果汁兒的孩子當中。

如今大學裏的數學係本來是給少數冥頑不靈的孩子準備的,平日裏大概沒有幾個人,現在突然堆積了這麽多的家長和孩子,好事者應該給警察局打電話了。估計今天晚上這層樓已經嚴重超負荷容納。我們決定到更高的樓層混過第二個小時,等孩子們下課。高一層樓裏空氣明顯要好得多。

再下來接孩子的時候,發現走廊裏一個頭發花白的白人老爸爸已經把自己的提包推廣成枕頭,躺倒在冰涼的水泥地上休息。其他家長沒有躺倒,也已經站不住了,地上靠牆跟兒坐了一大排家長。走廊的燈光昏暗、飄渺,一幅中國大城市火車站或者醫院賣血站的景象。

孩子從教室出來時榮光煥發,一臉找到了組織的幸福。我歎氣:要是你這麽喜歡來這裏,就沒法兒跳舞了。兒子得意地傻笑。兩天後他給我講了那天第二小時老師講的問題,饒有興趣。估計是第一次課,老師給孩子們下的魚餌。或許這個活動真能讓他高興。不過跳舞和數學圈兒這兩件事兒在我心裏還是有些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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