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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吳這事兒想到的

(2008-11-17 01:02:21) 下一個
我去買買提看了一下,很多討論,很大的篇幅討論中國人和印度人在彎曲的對比。因為這次事件的另一方之一是公司的CEO,一個算是成功的印度人。很多人一直都在罵印度人,大概算是買買提上一個重要話題。

普遍的說法,彎曲的印度人比中國人混得好,很多人在網上為中國人鳴不平。彎曲的中國人和印度人特別多,都是人口眾多的國家來的一些讀書好的人。90年代中的時候看到統計數據,美國H1B工作簽證有41%為印度人持有,那時候中國人隻拿到此種簽證的百分之十幾。印度人在這裏顯得勢力壯大,也不足為奇。當時居住的一幢公寓樓裏,印度人十之八九,中國人則很少。那時候覺得那些鄰居都很平和友好。

後來彎曲的中國人和印度人都有不少發跡的,一次坐同事的車路過一個高價住宅區,被告知那條街叫做IC大街,原以為是集成電路從業者的意思,經點撥才知道,那裏住的都是中國人和印度人,IC是兩國名稱的第一個字母。其實兩國人裏,都有不少成功人士。

從我自己工作的經驗來看,還真是在印度人手下工作過兩回,第一次是印度老板開的公司,我認識其中一個合夥人的以色列人,就去了。沒幾天,公司就被賣掉了。產品剛有個雛形,就高價賣出,手腕不輸華爾街。當時聖荷西的水晶報上的評論說:如果他們真的是賣了這個價錢,那是偷來的。好在我的頂頭上司是個美國人,合作的同事也有幾個非常好的美國人,所以那次經曆還不錯。我隻能說,公司賣個好價錢,對公司裏的人都是好事,就算跟著個土匪頭子幹了幾年吧。我們那個項目挺好,我一直覺得應該繼續幹下去,但是老板一旦個人手上拿到了錢,就不幹了,項目的結果弄得很糟。從工程師的角度來看,老板這事兒幹得很不專業,跟我所知道的一些不夠專業的中國老板的路子沒什麽兩樣,都是做的車站碼頭的生意,一槌子買賣,沒什麽長遠眼光和打算。都屬於做不大的類型。

後來我又去了另一家小公司,也是印度人開的,其中一個合夥人R是我上一家公司的印度同事,因為認識了,就順勢加入。這家小公司做得不好,是給一個大公司做小老婆。大公司四處安插很多這種小老婆,哪個能生兒子,就轉正,在矽穀這種風氣很盛行。小公司的印度老板倍感壓力,常常緊張兮兮地看著手下的人。

大公司一方麵想利用小公司的熱情和速度,另一方麵又不想給小公司太多的好處,本來說好了讓我們做得事情,他們哪天自己突然發現這事兒還挺有意思的,就趕緊撤回,隻扔骨頭給這些小公司做,肉都留給自己吃。那段時間我原來工作的那家公司還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跟我說,能幫他們一把就幫一把。我答應了,就花了一些周末的時間幫他們做了。這邊的事兒也因為大公司的出爾反爾,總是達不成協議,進度不快。做了一段時間,我想辭職回家休息,孩子們還小,我也累了。辭職報告交上去,我跟老板一起計劃了交接工作的程序。從那天開始,每天跟公司其他工程師一起切磋我要交待的工作,到我離開公司那天正好交接完畢。到了我預計離開公司的倒數第二天,老板們突然表情很嚴肅,我也沒當回事兒,知道當天就能把事兒都交待完,最後一天沒什麽事兒可幹,可以跟同事聊聊天兒。

那天老板們就守在會議室門口,等著我們的交接會結束。會議結束的時候,其他人都被放出去,我一個人被堵在裏麵,大老板CEO要跟我談話。他一上來就說,我的工作到今天就結束了,明天不用來了。接下來說,我這些天為前一家公司幹活,影響了在這裏的工作進度,特別是我不加班,自己回家幹私活掙外快,把自己的工作留給別人幹,很不地道。

我有點兒懵。幫前一家公司幹活兒的事兒,我跟公司合夥人R說過,因為我們都從那裏出來,那個產品是我們共同的產品,如果他也是個熱愛自己職業的工程師,也會視自己的產品為己出,需要幫忙的時候,不會袖手旁觀。本著這種理解我告訴了他,是有點兒義氣的意思:咱那孩子我還牽掛著呢。沒想到他沒這個氣量,到最後分手的時候跟我盤算。

在本公司幹活兒的事兒,我們每個人負責一個模塊,硬件設計的總工程師犯了兩個嚴重錯誤,被我糾正了。一同工作的印度女孩兒告訴我,這種時候就要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的成績。那個總工也是我以前的同事。我跟那女孩兒說,芯片回來不work,我們每個人都沒飯吃,用不著讓人難受,我下次錯了,他也擔待一下就好了。而那個匯報我回家讓他幫我幹活兒的同事,大概就是坐在我旁邊的另一個印度人。

我跟他關係還不錯,一起出去吃午飯,討論中國和印度的種種社會問題,民主政治什麽的,沒少聊。有一天很晚了,要檢查一個聯調的結果,他主動說,你先回去吧,我看一下模擬的結果明天再說。這是唯一一次有人提出讓我先走,其他的時候,但凡有需要,即便我在家休假,有電話來,我都會馬上去公司。那時候我根本不把工作當負擔,就覺得是天天在那兒玩兒電子遊戲,就跟現在上網一樣。我就揣摸,若是這個匯報不能給他帶來一點兒利益,他斷然不會這樣做,可是做了之後,又能帶來多少利益呢,在同一家小公司工作,所有人的利益都綁在一個產品上,打小報告這種低級快感你也追求?

當時還真沒想過種族之間的區別與分類,現在在網上看多了,才感覺到,平均水平來說,印度人的小心眼兒,背後說壞話,自私自利,還是比中國人嚴重得多。盡管我一個婦道人家,沒有在公司裏往上攀登的野心,連工作都打算不幹了,就要抬腿走人了,突然被人背後捅一刀,再當麵委屈一把,我也還是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聽罷那CEO的指責,我“啪”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厲聲問道:誰說我把工作扔給別人,就自己回家了,你把他叫到這裏來跟我說清楚。那老板大概也沒有預料到我這麽大反應。當時小公司租的地盤小,會議室的隔音效果也不好,(就在老吳他們公司附近),我這一巴掌下去,外麵的人其實是聽得見的,我一半兒說給老板聽,一半兒說給我隔壁那個同事聽。

趁著老板愣神兒,我打開會議室的門,甩下老板,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收拾東西。鄰居聽到了我和老板的爭吵,目不斜視地聽我收拾家當。

秘書又來的時候,我已經有些哆嗦,她讓我再去會議室一趟。這次我以前的同事,公司另一個合夥人R也在場,他們說跟我交待最後的手續。我說有什麽文件給我簽,就拿給我簽吧。CEO弄得像審判罪犯一樣厲聲說:你如果把我們的技術泄露出去,我們不會饒了你。我心中一苦笑:就你自己覺得這裏麵有技術,我看到的全是bug。我忍住輕蔑說:放心好了,這事兒不會發生的。

邁出公司大門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落了淚。在門口碰上一個從外麵回來的同事,安慰我:不值得跟他們這麽難過。沒多久這個同事也辭去了工作,還有那個印度女孩兒,也辭掉了工作。那是02年,工作機會不多,每個辭掉工作的人,都在街上晃了三四個月,才又找到新的工作。

第二年,我搬家之後在市圖書館碰到了那個公司合夥人兼前同事R。跟公司不歡而散之後,一年多沒見過他,覺得有些突然。我還是主動上去跟他打招呼,他也把家搬到了這個城市,我們還是有些共同點。問及各自工作的情況,我說自己找了個很遠的工作,他自嘲地說他自己還是做以前那些瑣事,卻不是很敢跟我多說話,也不笑。

不知道那件衝突之後,他的思想上有過什麽樣的變化,對中國人的看法,對我的看法,對自己經營一家企業的看法是否在那次衝突之後發生了變化。我其實想得不多,隻是把那件事兒看成一個特例。應該說當時合夥開公司的兩個印度人都是不錯的工程師,都在各自的領域裏有所成績,但是辦公司管理一幫工程師不是他們的特長,僅僅是看到很多人辦公司,就忍不住去辦了,手下工程師不開心的事兒弄了一籮筐。又過了一年或者兩年,他們也沒能做出新的成績,養他們的大公司就把他們關掉了。

這種起伏在矽穀大概很常見,老板和雇員之間的衝突也以各種形式和方式屢屢發生。這次看到老吳的案件和網上諸多的評論,才想起來這些老事兒。心理挺感慨的。要是老吳像我當初一樣拍拍桌子,罵罵老板,手上有點兒積蓄,年輕十歲,事情也不會走到現在的地步。

如今我也做不到手上有點兒積蓄和年輕十歲了,所以也要想一想下一步的退路。記得那時候一個大學同學的媽媽在大學教書,說起文革學校不開課的年月,她的一句話讓我記了這麽多年,她說:我那時候就想,就算沒有大學了,沒有教書這個行當了,我有兩個兒子,給他們剃頭慢慢就掌握了剃頭的技術,我就是去給人剃頭,也能養活這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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