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貓記（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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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米嘴角居然流露出一絲微笑。“我應該料到有一天你會發現的。”

 

順勢坐在樓梯第二級台階上，他看著末末說，“你真是個好奇的人。既然你問，我想我也沒有必要繼續隱瞞下去。”

 

“素雲一向很健康。近些年，她有失眠，厭食，夜間盜汗以及憂鬱的症狀。我們的家庭醫生湯普生診斷為更年期綜合症。”對於更年期，邵末末並不陌生。她的母親更年期突然體質衰弱，情緒不穩定不說，連口腔都會無端潰爛。但過了幾年體質也就逐漸自行穩定了。

 

”湯普生醫生向我們推薦一種雌性激素，並告訴我們這種藥能有效緩解失眠等症狀。素雲就采納了他的建議，開始其實並不必要的治療。過了大半年，就發現子宮肌瘤。 湯普生醫生就建議動作子宮肌瘤摘除的手術。我們也沒多想，就找了專門的外科醫生做了。期間，素雲一直在服用那種激素來穩定更年期綜合征狀。潛意識裏，我們決的這藥無非是維他命的性質。但後來開始化療後，我們才覺得很有可能是雌性激素才刺激了體內癌細胞的增長。這是後話。

 

過了半年，體檢的時候才發現子宮處有癌變。我們就又做了子宮摘除手術以及化療。直到那時，我們還是相信湯普生醫生，壓根沒想到這個庸醫耽誤了素雲的後半生。第一次化療後，各種項目的檢查顯示素雲身體器官沒有癌細胞，我們當然十分滿意這樣的結果。但好景不長，兩年後，癌細胞出現了，並且還有明顯的擴散症狀。湯普生醫生說隻需要再做一個化療，把擴散的癌細胞殺死就可以了。還說複查出這種情況在病人中很常見。我們就這樣第二次接受了化療。當然，結果是把對身體有益的好的細胞也殺死了。第二次化療對我們家庭的打擊很大，而且素雲從那時起身體狀況明顯轉差。但是我們還是沒有放棄。改變我們想法的，是當天下午接到的兩通電話。”

 

末末之前隻知道素雲經曆過兩次化療，第一次聽說這些隱情，她忍不住問：“是不是從素雲生病起，艾倫決定考醫學院的？”

 

“艾倫做醫生一直是素雲的心願。他早就修完了醫科預備科目的學分。隻是他母親的病真正讓他下了決心。”提米說，“素雲長期以來不開心，但從未想過自殺。可是那天下午的第一個電話讓我們得知艾倫被醫學院錄取的消息。”

 

“這應該是好消息呀！”

 

“是，如果我沒有買下老宅的話，如果我們沒有在素雲的病上消耗那麽多金錢的話，醫學院的學費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老宅是提米以很好的價格在他母親的彌留之際，作了銀行貸款從母親手裏買下的。兄弟姐妹六人才能還掉母親在房子上的按揭貸款，才能將多餘的均分。但是價格再好，也要符合市場價，也要交每年上調的地產稅，也要維修維護。在加上連續幾年的生病開銷，生活就不很寬裕，甚至捉襟見肘。經濟上的困難讓末末覺得很不可思議。

 

末末說，“可是也不至於為了醫學院的學費自殺呀! 在美國念大學做個學生貸款很正常。”

 

提米苦笑著說，“所以一開始的時候， 我們壓根沒有想到要自殺的。但是我們兩個人在那天開始正視錢的問題。我仔細的研究了我們人壽保險條例，發現如果是得癌症去世的話，沒有一分錢的賠償，因為我們的計劃沒有包括重大疾病險。但是如果是自殺的話，我們就可以得到賠償。”

 

“真的嗎？那保險公司豈不賠慘了？" 末末不解，“倘若有人今天買人壽險，明天就自殺的話豈不發財的人多多？”

 

提米說，“我之前也這麽認為的。但仔細讀了我們厚厚的壽險合同才發現隻要在合同簽訂滿兩年以上的，自殺就可以使受益人得到賠償。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不是嗎？但白紙黑字啊！我確信我理解正確後，也驚呆了。”

 

”於是你就叫素雲她自殺了？”末末問。

 

提米看了末末兩眼，“沒有。我們夫妻一場，我怎麽能做的出來這種事？但是我把關鍵的地方劃了紅杠杠，而且書頁並沒有關上。”

 

“然後吃晚飯前，我們接到醫生打來的第二個電話，他說很遺憾，但是根據最近的體檢，素雲的體內又發現擴散的癌細胞了，需要第三次化療。我立即想應該將這醫生告到法庭，如此不負責任的對待病人，這個病例也許就是啟醫療事故呢。但我們還是放棄了。因為很快，素雲看到了我書桌上做著標記的保險合同。她於是開始和我商量自殺的事。”

 

末末雖是早有預感，但還是呼喊道，“你們兩個一起計劃的自殺，是為錢！”

 

提米不置可否，隻是輕輕的歎口氣。不知什麽時候，貓咪悄悄的緊埃著提米的腳下匍匐下來。提米愛憐的拍拍貓咪說，“還有貓咪！我們三個就在這裏談論這件事，就像計劃一次出差。”

 

窗外閃進來一道巨大的悶雷，雨下大了，樹葉搖晃的利害。啪--- 的一聲，屋裏一片漆黑。

 

“停電了---”末末說。

 

“那天也是這樣的。 我們沒有開燈。我就抱著貓咪坐在這裏，看著窗外，看著素雲入水的。”提米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