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名叫亞當的魚

我從來沒養過寵物，直到有一天碰到這條名叫亞當的魚。

 

韓國女友Q和我相識甚久，我們在這個城市裏住的不遠不近，處的不鹹不淡。有急事，鐵定對方可以幫上忙。沒事，一年半載不打電話也常有。偶爾想起對方來，找個日子出去爬山，打網球，喝個咖啡什麽的，相談甚歡。Q還是單身，聽她的約會故事是一大樂趣，就像看身邊上映的“性和城市”。但終於有一天她厭倦了這樣的生活。當她找工作去麥卡錫拿到offer 的那一天，為六位數的年薪歡欣鼓舞。上午去公司辭職，下午就來和我告別。隨車帶來的就是這條小魚，裝在一樽小的不能再小的玻璃魚缸裏。魚缸裏有一株小小的塑料綠色水草，若幹寶石藍和透明白的人造大理石.

 

據說她起初買了兩條，沒想到這種餌魚bait fish 的天性是自相殘殺。幾天後，就剩下這一條了。Q一直積極的樂觀的找男友不果，自命“夏娃”。心靈手巧的她把她的居所整理的像模像樣，那麽伊甸園裏缺的亞當的稱號就理所當然的給了這條魚了。她留下一袋魚食， 叮囑我每天一定要早晚兩頓，每頓隻可喂八粒，多了，魚就要被撐死的，少了，要餓死。還留下一小瓶溶劑，說是換水的時候家一點，可以優化水質。羅嗦了半天，她去奔她的前程。那是周一出差到周四，周五去辦公室報到上一天班接活匯報，周日晚接著坐飛機的日子。魚要是跟著她死定。所以Q說請你千萬幫我養著。本著魚道主義精神，也得急魚所急，想魚所想。不會？Q說這又不難，隻要每周記得換一次水。你連孩子都養了。

 

就這樣，亞當在我的廚房窗台上安身立命。至今四個多月了，亞當還活著。這於我實屬不易，我自己常常是早飯沒空吃的主啊， 更何況還有兩個孩子嗷嗷待哺。不過亞當活的並不好，因為我有好幾次兩個多禮拜都沒空換水，更有太多次自作主張給減餐加量。比如忙了一天沒空喂食，午夜時分才想起這條魚來，趕緊的一把魚食撒下去。 亞當早已餓得有氣無力了，奄奄一息在水底休息。我劈哩叭啦隔著玻璃一陣敲，催他起來吃飯。他最後到底有沒有吃我也管不了。日子久了，亞當活的自然不規律，他常常一動不動原地呆著，一副求生不得欲死不能得樣子。我也常常自責， 更多的是煩他的存在。下班回家看他不高興的樣子，我有時居然想他有一天要是西去，對我倆都不失為解脫。

 

Q留下的溶劑用完了。WAL-MART找不到一模一樣的， 隻好買了一瓶類似的回來，牌子不一樣，亞當大大的不高興。更是終日發呆。想當年他殺死同伴，以為可以獨享資源的時候，哪裏想得到有今天的淒慘。親娘不要，後娘不愛。 不要說亞當不是什麽名貴品種，即便是，我對魚的興趣也不會比現在懂得更多。魚這類寵物和貓阿，狗阿馬什麽的還不同，他們沒有表情，沒有具體功用，也不會撒嬌，就難以和人有溝通。他們隻有體態而已。他們應該由那些真正有閑情逸致的人來養，比如人比爾蓋茨就在廳裏修一碩大的魚缸。裏麵養真正的深海瀕危動物，還雇用海洋科學專家。 而不是我等整日為柴米油鹽奔波的升鬥小民來養。我們太實際，耐心有限，沒有時間，從而也就沒有大愛。若是老公日進鬥金，請個保姆管孩子，一個保姆專門做飯，還有一個專門打掃衛生，我無所事事大好心情，豈不日日陪這魚說話？

 

想來魚也有魚命。像這種bait fish, 滿大街都是，比爾蓋茲都不屑一養。想到此處，我竟對亞當生出幾分認同心。我決心進自己最大努力幫助他活下去。哪怕活的不高興，好死不如賴活著吧，再不濟，我也不能草菅魚命了。湊合著過吧。

 

與亞當猩猩相惜之時，我有些懂了為什麽Q會這麽舍不得亞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