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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不離婚的女人(62. 走險與走運 )

(2011-06-24 14:02:20) 下一個

   那天把油門踩到了底的高鳳娣,怎麽也沒有料到,就在她有一萬個把握去撞一個人的時候,卻轉眼間出現了“萬一”,從撞人成為被撞。隨著哢嚓嚓的一聲巨響,前麵的擋風玻璃被震裂了,她的那個比玻璃還要透明的殺人動機,也隨之四分五裂。

 白蒙蒙的一團霧,呼啦啦的一陣風。高鳳娣本能地抓住了潛意識中的一縷焦慮,掙脫著昏厥中的陌生境地。——幾分鍾後,當她的知覺終於在這個世界上重新靠岸時,這才發現,那團霧不過是悶住了整張臉的白色安全氣袋,而那片風,正是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清醒後的她猛地抬起頭來,直盯著車窗外迎頭停立的吉普車。此刻,逆光裏的它暗得不透氣,她看不見車裏有沒有人,隻見蜥足鳳爪般的碎紋爬滿了它的玻璃窗。——看得出在剛才麵對麵的死磕中,它在自己車頭前方肩大臉的保險杠麵前,沒占到什麽便宜。可令人感到不妙的是,失敗似乎並沒有影響它的泰然。它這會兒肅寂寂地俯視著自己,像罩著黑袍裏的一位法官,清臒中帶著審判的意味。

   沒有多久,高鳳娣便在吉普的外形上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輪廓。而那個輪廓越定型,她的心也就越不安,——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它應該是遠溟山去香港前開過的那輛黑色的切諾基!

    ——他果真從美國回來了?他真的給雨囡回國來當保鏢了?可剛才撞車前的最後一刻,雨囡為什麽沒有登上他的車,而是奮力拽開了防火梯的門?那麽現在呢,她有沒有在他車上?他們為什麽不下來?是在窗後靜靜地對著這邊等自己下車自首,還是已經報了警,隻等警察一到,就下車給“殺人犯”做舉證,眼看著自己怎麽被銬走……

 

 心中各種猜疑鬼祟一般地活蹦亂跳,嚇得高鳳娣直發毛。事已至此,也隻有走險逃離。她這樣想著,便趕緊捏住匙孔裏的鑰匙轉了轉,試著將已熄火的車再次發動起來,——竟然聽見了馬達聲。她於是一轉身把後坐上的皮包拽過來,伸手從化妝盒裏抓出一把小剪子,用尖頭捅破了胸前的氣囊,然後扔了它,雙手伸進囊皮裏抓住方向盤,烘油開始倒車。

 她隨後一邊往外逃著,一邊往後視鏡掃著,到了園門口也沒見遠溟山的車跟上來。她對著鏡中的自己慶幸地一笑,暗自思忖著: 遠溟山搞不好比自己傷得還厲害,這會兒仍昏死在車裏,等著人救他。這時候她一閃念,想給110打個急救電話,可隨即馬上就像鞋底碾螞蟻那樣在心裏狠狠地一蹭,碾碎了這個念頭。——高鳳娣,到這時候你還犯賤,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也許你剛才的各種猜想不過都是庸人自擾,而現在腦中的這幅畫才是真實,那就是:遠溟山在英雄救美後,正躺在戚雨囡的臂彎裏,一邊享受著美人給英雄包紮傷口的幸福時光,一邊嚅動著他那張越幹裂就越性感的嘴唇,像電影中的英雄一樣對她說:我要用生命的最後一刻,來愛你……

 你聽不出他那話的畫外音嗎?那就是:我這正忙著死裏偷生地談情說愛呢,哪有閑工夫來追你高鳳娣?!

 

 高鳳娣一踩油門出了門,剛要打舵轉彎,就見一個保安手提著電棍順著木槿旁的行人路超這邊趕來。她慌忙彎腰,從腳邊抓起撞車時跌落在地到現在還沒來得及拾起來的墨鏡,匆匆往臉上一扣。

 保安過來一抬電棍攔住車,示意高鳳娣搖下車窗聽他問話。見她照做了,就伸過他鹹水鴨一般的細長脖,喘籲著說:“有人從樓上報告說,樓後院有兩輛車對撞到一起,請問你是不是肇事者之一?”

 “開奔馳500到你後院肇事?你們舍得園子,我還舍不得車呢!”高鳳娣對著保安很給力地一笑,讓這個笑和這句話很般配。

 保安聽了一怔,而這一怔之間便士氣大減,從一幢樓的保安減成了一個飯碗子的保安。他從緊繃的臉上堆出個笑,說這位女士,您別急。是這樣,我是後園的治安警衛,常年在這裏站崗,這裏出事我有責任。我方才之所以不在,是因為這會兒前院出大事了,有人要跳樓,我臨時過去看……看圍觀的人群,幫忙維持秩序,這才暫時離守了。剛剛情急之中趕過來,光顧著瞧你前窗的裂痕和變形的保險杠了,都忘了看是什麽車,對不起,很對不起……不過呢,不管是什麽車,問還是要問的。因為萬一是別人出錯撞了你,我們得替你澄清事實,日後好幫你伸張正義對不對?

 高鳳娣聽了又笑了,隻是這次笑得很輕鬆,卸掉了剛才笑容裏的分量。她斂起笑容想了想,一扭頭從鄰座上拉過來皮包,往裏翻了翻,將從工資卡裏剛取出的、要為換季添衣服的兩遝大票全都用撈出來,又到雜物盒裏揀出個舊信封,把票子塞了進去。她隨後緊握著它後往窗口湊了湊,說小弟,謝謝剛才的體己話。看來你是個心眼挺活泛的小夥子,作保安虧了你。不過你既然負責後院,我就跟你說個實情,那邊還真有輛吉普車肇事了。它這會兒正停在左配樓的噴水池旁,樹擋著,這裏看不到。快過去看看車上的人怎麽樣了。如果隻有一個男人,又受傷昏迷了,請趕快幫忙把他送到醫院,而不要給110 打電話報警,好嗎?——我可記住你的模樣了,待日後我確定你盡了職也幫了我的忙後,一定帶著更重的厚禮,前來答謝你。

 隨後,她便在他還沒有從懵懂中醒過來時,就讓圓鼓鼓的信封跨出窗口,實著著地落入他懷中,然後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隨後的一周裏,高鳳娣抱病不上班,在家裏觀察動靜。她這個動靜觀察得很獨到,不但靜裏觀動,還靜中有動。當她從前台秘書那裏得知隋可裘跳樓未遂後住進了醫院,就讓她的另一位忠心下屬——小張,臨時代替了她機要秘書的職位。她叫他把每天打到公司裏找自己的那些電話,抄錄成單,連同發給自己的傳真、信件一起,下班後送過來。暫短的詢問後打發走他,她便開始逐一查對,看有沒有來自交警大隊或公檢法部門的信函和傳票。至於家裏的電話,除了看到父親的手機和他在療養院的分機號外,她基本上不接,卻專門買了個留言機,讓來電者自說自話,她在旁邊隻管靜聽。

然而,不管她怎麽動靜相宜,以靜製動,那些本該有動靜的部門,還是沒有什麽動靜。

 

禮拜一高鳳娣上班後,按慣例到魯比的公司參加有關公司合並的“半月談”。為了有機會探探司徒慧近來的動向,她提前去了一小時,想在陸家兄弟進來前,單獨跟魯比見見。

 沒想到進到大廳裏登記時,前台的小姐便告訴她說,魯比剛走。他說陸氏公司打電話來請他過去商量些事,一個小時後才能回來。高鳳娣聽了不爽,心想,陸家有什麽事,不能大家等會兒一起開會時當麵說,還非要在會前單獨把魯比約出去?還有就是,其實公司合並之事最早是由自己出麵,給魯比和陸小丘雙方搭的橋。可通過最近對魯比的旁敲側擊中,她發現他開始越位,常背著她單獨跟陸家接觸,尤其是跟與遠溟山有私交的陸小光走得很近,這讓人感到不妙。

 她一邊想著一邊往出走,快出正門口的時候,就見兩個保安上下班換崗,像模像樣地互相敬禮。她忽然就想起了什麽,便上前同剛上崗直溜溜站著的小胖子搭話,說小弟,你們隊裏有一個脖子細長的警衛,今天來了沒有?我想跟他問件事。

 小保安脊背一挺打了個立正,用高鳳娣分不清是哪一省人的土調調說:“對不起,我是新來的。同事的臉兒還沒認全,脖子就更是摸不準兒了。”

 高鳳娣聽了想笑,可惜她腦子裏的目的性,總是不能順順當當地成就她心裏的幽默感。她扶了扶墨鏡正八經兒地說:“你幫我問問其他人好不好?我要找的是那位平日在後園子裏站崗的瘦子警衛,看他現在到底在不在。”

 剛下班要進崗樓裏的另一個保安聽到了,回過頭來反問,說你說的是不是小鄒啊?——小鄒他走了,不來這裏上班了。

 “走了?走哪兒去了?” 高鳳娣跟了一句。

 “走了大運了唄!——前幾天他好像突然發了一筆財,就批些熱門貨到海邊特繁華的某條街道上,開鋪子去了。俺聽的是傳說,裏麵有多少八卦的成分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很肯定:他是不會再回到這裏,做這份一個月風吹雨打三十天、也隻能拿幾百塊的受氣差事了!”

 高鳳娣聽了後,先是失意,後是得意。——他消失得太早,讓她搞不清那天她把錢扔給他後,他到底有沒有“盡責”;但他也消失得太好,讓別人再也無從知道那天她在倉皇逃離中,對他的“盡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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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五弟五哥 回複 悄悄話 補課完畢,前麵拉下的都看了,高潮迭起的,,,
愛一個人,恨一個人好像很相像,太執著,就失去自我了。
瀟灑走紅塵 回複 悄悄話 高鳳娣這種女人太可怕了!!

同祝心心旅途愉快!!
qianqiuxue 回複 悄悄話 唉,這高鳳娣對仇恨也太執著了。

頂心心!
祝心心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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