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采心
悉采心
一場衝突一場病，這一天便過去了。而不管你是否做好接待的準備，新的一天早已披著黑紗站在夜裏，等著你去直麵。
明天是悲是喜，是潰敗還是勝利，是戰爭還是和平，沒有人知道。——凱旋門迎接了英雄，托爾斯泰落筆於恢宏。而對於那些為妻為母後的平凡女人，——那些細碎的創傷，那些渺小的痛苦，都將在愛的自我遺忘中，自生自滅。
雨囡坐在米雪兒的床頭，望著女兒安睡的臉，心裏漸漸地踏實起來。她沒有為白天裏的那一場唇槍舌劍而後悔，盡管她第一次做了缺乏氣度的女人。她靜靜地望著女兒，清楚地知道，為了這個溫暖的家，為了兩個孩子的安寧和幸福，她正在不顧一切地蛻化著自己，由柔弱的女性中複生出堅韌的母性。——也許，作為妻子的雨囡可以忍辱含屈地退出愛的樂園，但作為母親的雨囡，即便是遍體鱗傷，也要去堅守婚姻的城。
她俯身下去，輕輕地親了米雪兒的臉蛋兒，默默地說：孩子，謝謝你用這場感冒，凝聚了這個家。可你知道嗎，如果能夠，媽媽多想生病人的是自己，而不是替你，因為病生在兒身上，卻雙倍地疼在媽心裏……
牆上的電子鍾急促地閃爍起來，用突兀的紅字報著時。雨囡見已是淩晨一點鍾，想到明早還要按照回國前約好的時間，回到老城那邊探望從鄉下特意回來等候自己的母親，便把女兒緊握著自己的小手，輕輕地放進了被子裏；然後起身來到隔壁的房間，伸手試了試查理的額頭，見他安然無恙，又幫他掖了掖四周的被角，這才回到了二樓廊端的主臥房裏。
光線微弱的壁燈下，司徒慧正麵朝裏側臥於床上，人似乎已經沉沉地睡去，——卻有那隻放在被子外的左臂，橫放在雨囡一側枕下的空床上，彎成了一條小船。雨囡望著丈夫的臂彎，瞬間怦然心動，因為正是他臂肘之間的那條“愛之船”，在以往那無數個溫濕氤氳的夜色中，把雨囡帶入了極致的幸福。
——月光一般的情話，潮水一般的激情，拋向浪尖的高潮，靠岸後恬適滿足的性。那條小船曾把她帶入了湍急的愛河，帶入了靜謐的港灣，帶入了親密的交合，帶入了溫暖的四口之家。
可如今，在同另一個女人於情天欲海裏同舟共槳之後，他是不是已移舟泊渚，讓它屬於了另一個女人？
望著丈夫的身影，雨囡的心裏有發不出聲音的歎息。她擦了擦發酸的眼睛，轉身來到衣櫃前，把地上皮箱裏還有沒來得及拿出的睡衣褲換上，然後上了床，俯下身子剛想把司徒慧的胳膊歸位，卻忽然被他反手握住。
“阿慧，你沒睡？”她有些驚訝。
“在等你。”司徒慧輕聲地說。
“有話跟我說嗎？”隔著棉絮一樣的空氣，雨南在黑暗中尋找著丈夫的眼睛。
“不但有話要說，還有事要做，——但不知道是否失去了做的資格。”司徒慧把妻子攬進了自己的臂彎，試圖摟進她。
“我們是夫妻，當然可以……”雨囡嘴上說著，身子卻不聽使喚，仿佛看到丈夫的“愛之船”已經觸礁擱淺，失去了安全感。
“囡，你真是通情達理。”司徒慧愧疚複生，湊近妻子懇切地說：“雨囡，信不信由你，當初就是因為想恢複做丈夫的資格，才不得不在外麵找了女人，來做我的試金石……相信我，除了你之外，其他的女人不過都是我的一夜風流……”
幾天幾夜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難道也是一夜風流嗎？——雨囡想問，但終究沒有。
她回握著丈夫的手，說阿慧，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再追究什麽。——這半年來，從去去回回的若幹電話和視頻中，包括今天你在樓上陪孩子玩時，我接到的那通叫可可的女生打來的電話，我明白了一切，不需要解釋了。
“你接到了那個女人的電話？她都對你說了什麽？有沒有為了整我而說編瞎話騙你？”司徒慧急得失態，連珠炮似地發問。見雨囡沒有回答，他便又清了清嗓子鎮定了一下說：“那個女生本是高鳳娣的文秘小姐，心裏麵還有個虛榮的作家夢。別看她平日裏寫不出東西來，人卻挺不是東西的，上次遠……”他說到那裏忽然就收住口，想了想，把“溟山”兩個字咽了回去，改成了“上次她借我的電話用，剛好趕上查理來電話告訴我你住院的消息，她事後不但沒轉告我，還刪了他的電話……對了，她今天在電話中有沒有對你發難？”
雨囡搖了搖頭，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丈夫的頭發說：“阿慧，我說過，不管她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如果你能跟她一刀兩斷，我願意原諒你。”
司徒慧聽了心裏感動，便伏在雨囡的耳邊熱切地說：“雨囡，謝謝你！好想跟你說句對不起，也好想能全身心地補償你！”他說罷便一挺身，把寬肩厚胸蓋在了雨囡的身上，左臂照舊摟在她的頸下，激動地喚著她說：“雨囡，雨囡，原諒我，跟著我一起啟程吧！——登上我的愛之船，揚起我們的愛之帆，再一次出發遨遊吧！”
“阿慧，鄉淚客中盡，歸帆天際看。——我求你，再也不要出去順流而下，風流在外，好嗎？讓我們一起風雨同舟，駛回家的港灣吧……”雨囡喉嚨阻塞，兩滴淚珠慢慢地溢出眼角。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雨囡，雨囡……”司徒慧一邊喃喃地叫著，一邊把臉埋入了雨囡溫軟的胸前，熱烈地親吻起來。——由情感的呼喚進入肢體的遊戲，再由肢體的遊戲提升到情愛的高潮……司徒慧在雨囡的身上，再一次獲得了愛與風流的不同感受。
當他結結實實地嵌入了雨囡的身體後，雨囡終於戰栗著全身，將帶有音樂感的呻吟聲，送入他的耳中……
第二天早晨起床後，雨囡發現司徒慧已人去床空，離家上班。兩個孩子因為時差的關係，也早早地起來，這會兒正坐在樓下的廳裏看著中文卡通。雨囡急衝衝地下樓後，剛想上前摸摸的女兒的頭，就見米雪兒嘟起了小嘴，說媽，別擋住電視，我沒事了，這會兒肚子好餓啊，快給我弄點吃的吧。
雨囡回房衝了個澡，然後換上了一套咖啡色的毛裙冬裝，就下樓進了廚房。她戴上了圍裙，剛想給孩子做早點，忽然見方桌上的一個青花瓷罐下，壓了一張紙條：這是我起早做的早點，是女兒最愛吃的雞蛋羹和炸饅頭，三人份的。每一份代表一個字：我愛你……
雨囡看完就笑了。她望了望窗外的陰霾籠罩的天，心裏不由得暗自感激起來：東邊日出西邊雨，謝謝老天，把今天的有情天留在了我的家裏。
十幾分鍾後，她一邊跟孩子一起吃著嫩滑的雞蛋羹和脆生生的炸饅頭，一邊把米雪兒白天裏的兩次吃藥時間，記在了司徒慧的紙條背後。見查理湊過來盯著紙條看，她便順便叮囑道：“兒子，千萬不要忘記提醒妹妹白天裏按時吃藥。還有，待會兒看完電視後，找空帶著妹妹念念著字條上麵的中文，這可是爸爸見到我們後的第一份愛心宣言。等媽媽下午從姥姥家回來後，不管你們倆誰能讀出上麵的字，我都給你們發個大獎。——對了，除了今天的個人獎，還有個周末的集體獎，那就是等到妹妹徹底好了後，我們周末一道去姥姥家，跟他們全家一塊兒包餃子吃好不好？”
“姥姥家不就是她自己一個人嗎？怎麽聽上去還有別人呢？”敏感的查理接了過去。
雨囡想了想，說查理你說的沒錯，姥姥平常是一個人獨居，不過也還有兩個舅舅家的姐姐，會偶爾回來。據姥姥說，她們現在雖然長大了，但也常回家……
她忽然就停了下來，把“要錢”兩字省略掉，換成了“常回家看她們的奶奶”……
雨囡按母親的郵址找到了舊城區的老街時，已經是一小時之後。她從出租車上下來後，茫然地站在密密麻麻的新樓盤之間，在陌生的磚林石柱中丟失了自己。
她認不出幾十年前離家時的巷口，找不到通往母親地址的家們。城市在整容中篡改了她的記憶，而那爿低矮樸素的小區，早已與時俱進，把她遺棄為外鄉人。
正在原地四處張望著樓盤號時，雨囡忽然就聽到身後的樓棟上飄下了一簇叫罵聲。她抬頭尋去，見四樓上的一個氣窗正開著，隱隱約約的吵架聲斷續著從那裏傳出，而其中的一個老女人的聲音，似乎就是母親。
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信封，確認著新家的門牌號。她隨即進了樓棟，按動了電梯門。
一分鍾後，她終於站在413號的家門口。為了再一次確定母親的聲音，她沒有敲門，而是在一梯三戶的左門前站著，靜靜地聽著裏麵的動靜。
一陣乒乒乓乓的摔家什聲驟然響起，老女人氣憤的數落聲隨即而來：
“可裘啊可裘，你怎麽就這麽不爭氣！——在家裏啃老人，在外麵給有婦之夫當小三兒，搞出了孩子還回家來鬧，你真事做孽呀你！”
飯飯去了，回頭箭
問好！
覺得司徒有心悔改，可有對他沒信心，這小子太自私。
雨囡偉大嗎？我覺得在很多講究個性和獨立的人那裏，她不過就是一個窩囊廢吧，嘿嘿
周末好！
雨囡真偉大啊！
這樣寬容的女人家庭才能幸福吧，希望她自己也能幸福！
心心辛苦了！
下麵兩個句子也許誤打了：
“而不是替你，”替你——你？
“雨南在黑暗中尋找著丈夫的眼睛。”南——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