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10月10日電(評論員 陳鴻斌)在今年8月初安倍第三次改造內閣過程,前任外相岸田文雄為全力準備明年9月的自民黨總裁選舉,拒絕了安倍希望其留任的要求,為誰接任這一重要職務,安倍一度抓耳撓腮,頗費周章。其時一名心腹向其推薦河野洋平的兒子河野太郎,並表示河野太郎與其老爸完全不一樣。河野太郎曾在美國喬治城大學攻讀比較政治學,並在美國眾議員事務所擔任過實習生,其英語水平在日本政壇數一數二,具有寬廣的國際視野,應不拘一格予以重用,這一提名讓安倍眼前一亮。
河野太郎的父親河野洋平在1993年擔任官房長官時在一次講話中承認日本政府強製征用了慰安婦,這一著名的“河野談話”與1995年時任首相村山富市承認侵略的“村山談話”一起,曾對製約日本國內的右翼勢力發揮過極為重要的作用,因此河野這一談話始終遭到日本右翼勢力的猛烈攻擊,安倍對這一表態也深惡痛絕,並於2014年6月發表政府報告,表示“無法確認日本政府當年強製征用了慰安婦”,從而完全否定了這一談話。
2012年當時自民黨仍處於在野狀態,一天河野太郎去安倍事務所拜訪,並表示完全支持其可以行使集體自衛權的看法,而當時安倍的這一姿態在黨內也應者寥寥,因此安倍對此非常感激,並開始關注這個政壇的後起之秀。安倍發現河野太郎在慰安婦問題上從未表達與其父親一樣的立場,總與其保持著距離。因此在前年10月首次改造內閣中,安倍將其攬入內閣擔任公安委員長。
但是此前河野太郎曾明確要求將日本政府的官方發展援助(ODA,由外務省負責該業務)減半,並曾嘲諷外務省是“害務省”(“外”與“害”是諧音)。平時講話也都是直來直去,被視為政壇的“另類”。如今要讓河野太郎來子承父業,安倍也不無躊躇。由於8月3日新內閣人選必須公布,本來外相這一職務是應該率先確定的,結果直到8月2日深夜11點,河野太郎才接到安倍的電話,要求他擔任外相,新內閣人選由此才塵埃落定,這一人選也成為本次內閣改造中最大的意外。8月3日當晚,在被媒體問及外相這一人選是否適宜時,安倍顯得胸有成竹:“在曆史認識問題上政府曾在戰後70周年之際發表過談話,河野太郎與此立場完全一致。”他顯然有意讓河野太郎通過其工作來否定其父親的那個談話。
8月4日在外務省與岸田文雄進行交接後,在外務省眾多工作人員麵前,河野太郎發表了簡短致辭。因為其父親河野洋平也曾在村山等內閣擔任這一職務大4年之久,外務省許多老員工對此仍記憶猶新。河野太郎直截了當地表白:其為人和思路均與父親有所不同,呼籲人們不要老是拿他與父親對照。這是他對國內外的一個重要表態,隨即他便在其一係列公務活動中充分表現出這一點。
由於此前河野太郎並未從事過相關的外交工作,所以他臨時抱佛腳閉門惡補了兩天,8月6日就前往馬尼拉出席東亞合作係列外長會議。在會議期間,河野太郎完全追隨美國,在南海等問題上對中國大加指責,對此王毅外長在與其會晤時直言不諱地表示“非常失望”,而河野太郎則反唇相譏,要求中方的所作所為符合大國的地位。對這一表述,日本媒體紛紛予以點讚,說這絕非外務省官員所能講得出的話,非常到位,又具有力度。但右翼勢力認為其美中不足是在對與王毅握手之際表現得過於謙卑。此前他又竭力推動日本政府出台製裁中國企業和個人的舉措,中國政府對此表示了強烈反對。
同樣,在與韓國外長會晤時,圍繞慰安婦問題和強征勞工問題,河野太郎也表現出強硬的應對姿態。此外在與美國國務卿蒂勒森的會晤以及此前出席日美“2+2”會談,加上日前出訪沙特阿拉伯等5個中東國家,河野太郎均在為實現安倍所期望的“對華包圍圈”而不遺餘力。上任伊勢的一番亮相,完全打消了日本各界此前曾持有的種種憂慮,獲得了如潮好評,包括在自民黨以及政府內部,也獲得了積極的肯定。《讀賣新聞》還專門發表社論,對其不吝讚譽之詞。另外,人總是屁股指揮腦袋,一旦他當了外相,對ODA的態度也隨即轉變,對外務省申請明年在該業務中增加12.7%的預算也不持異議,因為此舉實際上具有抗衡中國的“一帶一路”戰略意義。日本媒體均認為他在短短一個月中已完成了“華麗轉身”,是完全勝任這一職務的。甚至其政治行情也因此看漲,他已被視為明年有望出馬競選自民黨總裁的角色之一。對這一揣測他的回應頗為含糊其辭:“這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河野洋平是一位正直的、令人尊敬的政治家,是日本政壇著名的護憲派,這樣的政治家在當今的日本實在是鳳毛麟角,非常難能可貴。他之所以堅定不移走和平發展道路,是因為童年時期的戰爭陰影始終無法從腦海中消失。1945年他剛8歲,當時美軍轟炸機對東京的狂轟濫炸,尤其是8月14日即日本投降前一天,他所在的小城市被燃燒彈化為一片廢墟,他由此確立了再也不能讓戰爭悲劇重演的政治信念,步入政壇後他不曾動搖過這一信念,盡管如今和平主義力量在日本已相當式微。河野洋平曾先後擔任外相、自民黨總裁和眾議院議長等要職,對推動日本與鄰國關係的發展發揮過相當積極的作用。例如當年他在擔任外相期間前往曼穀出席會議,因遭遇台風飛機不得已暫降台北機場避風,但河野洋平就坐在機艙內,堅持不下飛機進入機場貴賓室休息,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不踏上台灣的土地”,因為日本在兩國恢複邦交的聯合聲明中做過承諾,日本不與台灣發生政治關係,政治家不可言而無信,此舉當然又遭到右翼勢力的謾罵。
安倍上任後,他仍不顧日本政壇無人敢批安倍逆鱗的惡劣環境,不時抨擊安倍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例如,在安倍首次出任首相期間,曾在2007年8月15日的講話中,將其“走出戰後體製”的思路和盤托出,而河野洋平隨即針鋒相對地表示:“戰後日本國民選擇的是和平憲法所昭示的禁止在海外行使武力的這一道路,並一以貫之。”如今安倍全力推動修憲,政壇大佬中敢於站出來唱對台戲的,也僅有河野洋平而已。但令人寒心的是河野太郎居然將這一切都視為“負麵遺產”,並已在其公務中表現出截然相反的思路。這隻能讓河野洋平痛感造化的捉弄,黯然神傷,當然也使原先對其抱有相當期待的中國和韓國等鄰國深感失望。尤其是韓國,如今兩國在慰安婦問題上鬧得不可開交,本來韓國很希望河野太郎上任後這一問題能有所轉圜,但如今看來顯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由此也不難看出,這些年來日本的右翼勢力是何等猖獗,和平主義勢力早已潰不成軍,根本無力招架。河野太郎可以為身患重症肝炎的父親捐獻出自己的部分肝髒,其父親當年所建立的廣泛人脈關係如今使他受惠不淺,他也希望能繼續發揮其父親留下的豐富外交資產的作用,但卻根本無法認同其政治理念。河野父子背道而馳的例子是很能說明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