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閑人華華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願為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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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下鄉

(2010-04-03 18:48:02) 下一個

我是六七屆初中生,六六、六七、六八統稱老三屆。動亂開始,學生停了課造反,先作為炮彈,後成為炮灰,最後造反造到自己頭上,老三屆中占大多數人被發配到農村、邊疆。

1966年文革開始,六六、六七兩屆拖到1968年開始分配,運氣好的進工廠作了學徒,他們是家中的老大或獨子(女)或家中同胞已有務農的。當初誰成為了工人階級中的一員,著實讓沒輪到的人好生羨慕。動亂使得中國的國民經濟幾近崩潰,百業蕭條,而我們這批人恰恰是建國後提倡“人多力量大”而致的生育高潮的產兒。工廠招工有限,僧多粥少,總不能讓千百萬的失業學生晃蕩在社會上。也是出於無奈,於是在1968年底,最高統帥發出指示,一句“知識青年(其實並沒學到多少知識)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他忘了以前說過的——重要的問題是要教育農民——的話),很有必要”,似乎解決了失業學生的出路。

在那個極度個人崇拜的年代,偉大舵手的話一句可是頂得一萬句的,一呼有百應千應,可惜也有成千成萬呼之不應的。但由不得你不應,專門有人吃飽著飯做的就是動員學生下鄉的工作。單說上海,六六、六七屆沒能進到工廠去到郊區農場的人和六八屆初、高中的全部學生,統統是動員對象。就像現在的動遷組動員拆遷戶簽約一樣,他們也是有內定的指標的,他們的手段也是蠻多的。比如騙,把農村、邊疆說得花好稻好;比如壓,把響應不響應去農村的號召提高到是否革命的高度;比如嚇,安徽離得近,江西有米飯吃,黑龍江是農場有工資拿,機會一失,那些地方的人都滿了,以後就隻能到新疆、內蒙更遠的地方……和現在最最不同的是那時的人普遍膽小、單純,比起現在的人逆來順受得多、聽話得多。

頂著風扛著沒去的人也還是有一些的,但大多數人還是被風吹跑了,被吹到了“五湖四海”,這中間的絕大部分都還是未滿二十的孩子呢。遠離了家,和當地的農民一樣,臉朝土背朝天地晨出昏歸,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用相當原始落後的耕種方式討生活,吃不好住不慣做不動之外,還格外地想爹娘想家鄉。對他們來說,那一段日子無疑是煉獄般的生活。一個人犯了罪還有個刑期,還有個盼頭,那叫做坐一天牢少一天。而當初知青下鄉,說的是紮根,說的是一輩子的事,等於給判了無期。有人說,向貧下中農學習,學到了農民們的勤勞、熱情、寬厚,但也學到了他們的不衛生、自私、貪婪、狹隘和小小的狡猾。這話不假,長期以來農民落後貧窮的生存條件決定了他們的人性。

知青下鄉已成曆史,幾千萬下鄉知青陸陸續續地以上調工礦、參軍、上大學、病退等各種途徑回到原城鎮,最後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大呼隆回城風。就如做了個噩夢,噩夢醒來,絕大部分人都如願以償地回到了城鎮,回到了父母的身旁。要說後遺症,當然是有的,八年艱辛還在其次,很多人是心理帶著陰影、身上落下傷病回來的。我們失去了人生那一段最美好的青春光陰,文化低、掙錢遲、戀愛晚、育子晚,人生從此步步脫節。

關於知青下鄉的對與錯,就不用再爭論了,撥亂反正時,最後那批知青也終於讓他們離開農村就是個最有力的明證。至於知青下鄉的得與失,有些不同見解。時過境遷,當苦難變成了遙遠的回憶,苦味淡化成一股豪氣,就有人說,困境磨練人啊,對人的性格塑造也有益處,有了農村苦難經曆的墊底,再怎麽樣的困難和壓力,我們都不怕。也有些人,除了回憶,還多了份戀舊的情懷,還發掘出一些朦朧的美來,他們去的農村成了他們的第二故鄉。

當初的老三屆,現在都相繼到了花甲之年,都先後到了退休的年齡。當初進了工廠的,後來並不一定混得好,很多人在產業調整中失去了飯碗,有些從農村滾了一圈回來的,無畏無懼,倒闖出一些局麵來。所以人生一出戲,你方唱罷我登場,伊伊啊啊,熱熱鬧鬧,靠主觀努力,也靠命運推動,不全由得自己。人生一場夢,讓我們把醜惡的、驚怕的夢都淡忘了吧,讓我們隻把美妙的、甜蜜的夢留下。

2009.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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