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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我自以為多麽享受身為三個孩子的母親,依舊會有那麽一些時候,當我猛然在街頭看到一晃而過拖兒帶女的女人,總是被她們那種繁忙和負累震驚到:車裏推著一個,懷裏抱著一個,另一個孩子沒有手去張羅他了,一路便呼喚著他拽緊衣角……
儼然那個陌生的女人是我。
那幾個小人兒緊密地簇擁在母親身邊的畫麵,給我的第一個湧上來的感覺是,生活多不容易啊。
我幾乎快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有過這種日子。曾經有很多次,我都是這樣一手抱著凡兒,一手推著愛兒,塵兒拉著我的衣角,我們一起去公園,一起去逛商場,一起去送塵兒上中文課.....幸好去他們的英文學校有家門口的校車,省去了我無盡的勞累和煩惱。而那些辛苦的日子竟然都熬過去了,想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那些被相似的往日情景驀然觸動的時候,老公就會格外牽緊我的手。這世上,大概也隻有他知道我那一刻的感慨萬千了。
第一次完完全全我一個人帶小孩的時候,還沒有愛兒。那時候凡兒還不到一歲,塵兒剛剛三歲,我還不會開車,老公自己先去溫哥華工作。幸好隻是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那一個月恰巧天寒地凍,我便跟兩個小家夥幾乎足不出戶地呆在家裏整整一個月。隻有一天,老公預先請朋友過來接我們去給凡兒打疫苗。
幸好那一個月裏沒有發生後來我獨自帶三個小孩時他們同時突然生病的那種事,不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第一次我一個人帶塵兒他們回國時,愛兒還不到四歲,凡兒六歲,塵兒剛滿八歲多點。那真是尷尬的一次旅行。我們的飛機延誤,到達首都機場時夜裏兩點。因為沒有買聯票,航空公司不給安排住宿。好不容易拉著孩子們找到首都機場的旅館,卻被告知客滿。
因為是深夜,我不想驚動北京的朋友。於是一個人帶著行李再加上三個睡眼朦朧的小孩在首都機場轉悠半天,欲哭無淚。
一路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幾個孩子困倦得不行,在大廳裏隨便找到座位就躺下睡了,叫都叫不醒的沉睡。我也困得眼睛要合上,卻不得不費盡千辛萬苦地保持清醒:萬一我睡著了,孩子被抱走了我一定不會知道。
那真是一生裏支撐得最辛苦的長夜了。上下眼皮真的有千斤重,相互帶著無限吸力,我卻不能讓它們片刻親吻彼此。
直到第二天臨近中午才在機場旅館等到一個空房間,四個小時的睡眠,我從來沒有睡得那麽香,大概就是傳說中死豬的睡相了。
第一次帶塵兒他們去古巴旅遊時,我對渡假區的安全放心之至。記得那天是夜裏一點多才到達酒店。塵兒他們喊肚子餓,而酒店裏的餐館已經關閉了,要吃就隻能到靠近海灘的一個小酒吧裏去。我便一路領著塵兒他們去了。
進了酒吧才突然覺出不安來。裏麵幾乎都是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操著我完全聽不懂的西班牙語。隻有我一個穿著清涼的年輕女人帶著三個幼小的孩子,那時塵兒的個子還沒有竄起來。
後來有點後怕地跟朋友說起,她們一個個咂舌,異國他鄉,深更半夜,你一個女人真是無知無畏啊。
幸運的是,塵兒已經越長越高了,高到我可以依賴。
凡兒愛兒也一天大似一天。我不再是若幹年前母親嘴中那個走到哪裏都像身後帶著三隻小雞的老母雞了;也不是愛兒快五歲時的初夏一天,我騎著車子跟在他們三個的自行車後麵時,自己感慨那魚貫前行的情景讓我好像是生產隊裏養了一群小鴨子的那個放鴨人了;甚至去年我一個人帶著他們三個回中國坐公交車的時候,再也沒有人說我是幼兒園老師了。
如今時常會聽到有差不多同齡的朋友自己獨自旅行的消息,她們的孩子多半快成年了,讓我豔羨得不行,真是人比人就不要活了。
不過有了幾次我獨自帶他們外出渡假的經驗,我跟塵兒他們興致勃勃地計劃著,早早晚晚,我一個人帶他們三個把世界環遊一遍。
老公探進頭來,那我呢?
三個孩子異口同聲:爸爸你負責賺錢啊。
多麽完美的搭配啊。我笑死。老公則快被噎住了。
十幾年了,想起這一拖三的人生,依舊隻有三生有幸的感覺。
時光仁慈,它慢慢地把我幼小的孩子變成了獨立的個體。以後都是好日子,我們是朋友,是同行者,是相依相愛相扶助的人……
我已經開始憧憬了。
不過怎麽可能呢,塵兒第一個對我說,媽媽,你做夢吧,我們都還小呢;凡兒給我一個羞澀調皮的笑臉;愛兒則小鳥依人地依進我的懷裏,她還是那麽小那麽柔弱的小女孩……
路漫漫啊。我看了老公一眼,不由在心裏歎口氣。
幸好有老公懂這一眼,雖然並不完全懂得。而這,足夠給我一拖三向前走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