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n You Are Old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當你老去,兩鬢斑白,睡意沉沉,
坐在爐邊低頭打盹的時候,取下這本書,
緩緩讀著,又夢回到那溫柔的眼神,
你那雙曾經瞳影深深的眼睛。
多少人曾愛過你愉快和優雅的時分,
愛過你的美麗,也許是真愛,也許是逢場作戲,
但隻有一個人,愛著你朝聖者般聖潔的靈魂,
還有你為你紅顏老去的憂傷。
火焰明亮的爐邊,你俯下身,
喃喃低語,帶著些許悲戚,為了逝去的愛情,,
而在那頭頂的山間,他漫步徘徊,
凝視你的臉龐,隱入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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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看到這副畫,被畫中美麗女孩吸引,忍不住查找了她的信息。網絡年代,真的是很神奇,所有的傳奇,八卦,陽春白雪或是下裏巴人,都可以瞬間被搜索出來,全然不會再有古代一個書生看到一幅美女的畫卷卻不知其名,從此鬱鬱終生的故事。也許少了幾分含蓄,但是我還是情願活在當下這種便利的年代裏。
這個女孩子叫作Iseult Gonne,關於她的介紹很少,但是卻牽連著近代歐洲詩歌史上一個著名的愛情故事。
1889年,年輕的愛爾蘭詩人葉芝認識了小他一歲的Maud Gonne, 他們相處了九天,葉芝深深為這個熱情富有才華,追求自由獨立的女子吸引,從此引出一段曠世戀情。
在1891年葉芝第一次向Maud Gonne求婚,被拒絕。從那以後的三十年裏,據說他向她求婚五次,每一次都被拒絕。Maud在這之間和一個愛爾蘭獨立運動者結婚離婚,更有了私生女,便是Iseult Gonne.即使如此,葉芝仍然在他的詩歌,縈繞著這個他心目中永恒的繆斯。
上麵這首膾炙人口的“當你老去”,也是為了她而寫。葉芝在現實裏已經全然知道那個追求自由和獨立的女人永遠不會為他停留,其實這也是他真正難以割舍她的理由之一吧,於是在詩歌裏,他幻想著著在她老去,眾人的追捧散去的時候,也許,隻是也許,她會想到他,那時候也許他早已經不在人世,但是仍然會從群星的光芒中,默默注視著她。這是一種怎樣卑微而執著的感情啊。
在他五十多歲的時候,第五次求婚再次被拒絕,葉芝突然做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決定,轉而追求Maud的女兒,二十歲的Iseult,當然也被拒絕。後人如我,自然無法揣測當年葉芝的瘋狂舉動背後的原因,也許是他在那個年輕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心中戀人當年的容貌?又或許是完全不同的感情?總之是不得而知了。最後葉芝最終還是娶了另外一個女子,生子安居。
Iseult作為Maud的私生女,一輩子都沒有被承認,她起先被放在其他地方寄養,後來回到社交圈裏,以出眾的容貌和才華聞名,但是被宣稱是Maud的侄女,而不是女兒。後來她結識了著名詩人泰戈爾,從此學習孟加拉語,並且翻譯了他的詩集。不知道是命運的驅使還是她和母親一樣不拘世俗的個性,她在二十六歲的時候也跟一個愛爾蘭作家私奔了。Maud死的時候,都沒有承認她們的母女關係。她在母親去世一年以後也死了。所有的恩怨傳奇,於是都結束了。隻留下這張照片,這幅畫,永遠地留住了這個女子驚人的美貌。
“葉子先生是我給他取的外號,因為他的姓發音和中文葉子有點相似。”
是“YEATS” 吧。我知道的另一個葉子先生,是W.B.YEATS, 翻譯成“葉芝”的。兩個YEATS先生,同樣的老去、生病、死亡,同樣躲不過如此強勢、無法預料、無法逆轉的命運;但是,麵對命運的判決時候,葉子先生開始自暴自棄、變成了頹廢暴戾的癮君子,究其根源,還是在於他對死亡的極端害怕。而葉芝先生就有點不一樣了:
despite age and ill-health, he remained a prolific writer. In a letter of 1935, Yeats noted: "I find my present weakness made worse by the strange second puberty the operation has given me, the ferment that has come upon my imagination. If I write poetry it will be unlike anything I have done". In 1936, he undertook editorship of the Oxford Book of Modern Verse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可以支撐他如此堅強的麵對死亡;但是當我看到他的一件作品以後,就多多少少的明白了一點:
當你老了
- By W B.YEATS
當你老了,頭白了,睡意昏沉,
爐火旁打盹,請取下這部詩歌,
慢慢讀,回想你過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們昔日濃重的陰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隻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垂下頭來,在紅光閃耀的爐子旁,
淒然地輕輕訴說那愛情的消逝,
在頭頂的山上它緩緩踱著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間隱藏著臉龐。
──1893
就是他心裏有一個朝聖者的靈魂伴隨, 那是一顆永遠不死的靈魂,名叫Maud Gonne,是個女演員,又是愛爾蘭獨立運動的積極倡導者,兩人既有藝術上的共同旨趣,又有理想上的誌同道合。葉芝先生的一生,對茉德·貢有著終身不渝的愛慕,但分分合合、最終沒有得到茉德·貢的終生相許,詩人就在這遙遙無望的愛情中,一直吟唱著一首一首堅定而寂寞的詩歌。直到那顆朝聖者的靈魂頭白了,衰老了,睡意昏沉,Alzheimer's Disease了,但是在她臉上痛苦的皺紋裏麵,卻凝聚了葉芝先生永遠不變的注視。他愛的不僅僅是她青春歡暢的美麗,他是唯一一個愛她臉上衰老的皺紋的人,因為隻有他,能夠看出並欣賞她朝聖者的靈魂,所以深愛她皺紋裏積累的朝聖路上的足印和沙塵。因為有這樣一顆永遠不死的靈魂裝在心裏,所以他也不會畏懼死亡,隻是笑一笑,繼續平靜的做他的事情。他們死後,卻一起在山頂的群星裏麵,得到永生。
朝聖者的靈魂,其實也沒那麽神聖,隻不過是有一點獨特的心靈追求而已。有了這樣的靈魂,就可以雖皺紋堆壘而永遠不老;永遠不會畏懼死亡,隻是坦然笑對而已。就連隻不過看到並感受這顆靈魂的人,都會受到深深的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