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絕
壬寅清明
吹雪櫻花雨帶飛,
冠株變異足牽羈。
幾番盞把酬杯酹,
欲飲鄉思引淚垂。
"花吹雪”(hanafubuki),櫻花落英,"散華”是落英、都是其美稱。
清明,一次生前的孝敬,勝過身後百次掃墓;清明燒萬堆紙錢,不如在世端一碗飯。切記:百善孝為先。
對詩詞界用韻有所了解的人都應該清楚,站在時代的高度來說,當下來討論格律詩(指絕句、律詩)用韻用什麽格,其實是個十分多餘的事情。格律詩用韻用什麽格,無非是詩人或詩詞理論家,根據古人的詩歌例子所提出來的。事實上,是古人對格律詩用韻放寬的直接體現。詩歌的壓韻,從初衷來看,無外乎讀來順口,有利於記憶,有利於傳誦而已。對詩詞的發展曆程有所研究的人都應該知道,我們所說的平水韻,雖然是依據唐人用韻總結而來的,但並非產生在唐朝,而是宋朝。詞林正韻,也並非產生在宋朝,而是清朝。可見,在唐朝,並不存在什麽平水韻,同理,在宋朝也不存在什麽詞林正韻。古體(在此指古風)是可以有規律換韻的,用韻比較寬,因此不存在什麽格不格的。詞,鄰韻、近韻是可以通壓的。因此,所謂什麽格,主要體現在絕句和律詩上。也就是說,我們平時所謂的什麽格,主要是針對律詩和絕句的。當然,此處所說的什麽格,也隻站在古聲韻體係來說的,如果是新聲韻創作,則不存在了鄰韻、近韻,就不存在什麽格不格的了。因此,什麽格不格的,隻針對古聲韻體係,嚴格來說,是針對平水韻來說的。無論是用平水韻,還是用詞林正韻創作格律詩,都屬於古聲韻體係,屬於切韻,唐韻體係。當然,在此我們不管他分韻是不是合理。新舊韻最大的區別,是在入聲字上。或許說,是否保留入聲字,是判斷新舊韻的分水嶺。
觀當今詩詞界的作者,用韻一般有以下幾種情況:第一,嚴格按平水韻壓的;第二,以詞韻(詞林正韻)替代詩韻的,用韻相對較寬;第三,用中華新韻的;第四,多棲詩人,即新、舊韻皆用,和什麽就用什麽。第五,用地方韻的,這部分人大多不懂詩,寫詩完全靠感覺,也是大言突破的人。前麵兩種,屬於古聲韻唐韻體係,保留了入聲字。就目前詩詞界用韻的實際情況來看,無論是哪一種詩人,都不在少數。尤其是用古聲放寬到詞林正韻的,大有人在。而用詞林正韻寫出來的格律詩,我們讀來並沒有不壓韻的感覺。如果我們不去查軟件,不去查韻書,很多用詞林正韻寫的格律詩,根本就讀不出,也看不出用了鄰韻近韻。既然那麽多人在用詞林正韻創作,同時用詞林正韻創作的格律詩讓人認可,那麽,我們為什麽要死死抓住平水韻不放呢?因此,站在時代的高度來說,當下討論什麽格不格的,其實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要知道,任何藝術,都應該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發展。詩詞也不例外,讀來已經不壓韻的,在創作中就應該避免,要知道我們不是古人,沒有幾人讀詩還用古音的。很多作者,自己在創作,隻知道能壓韻,卻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讀。更有甚者,以那樣讀音變化了的字壓韻,以之標榜自己“精通”、“懂”古聲韻。麵對這樣的作者,真讓人無言。要知道,判斷詩的好壞,並不是看你用的平水韻,詞林正韻,還是新聲韻,而是看你的作品有沒有讓人稱道的地方。
言歸正傳,說說“飛雁格”。飛雁格、進退格、轆轤格,以及鄰韻近韻通壓,其實是古人對韻的放寬而已,是站在平水韻的基礎上來說的,如果是用的新聲韻,詞林正韻,則不存在什麽格不格的。我們平時所說的飛雁格,一般包含飛雁入群格(也稱孤鶴入群、孤雁入群),和飛雁出群格(也稱孤鶴出群、孤雁出群)。我覺得有入有出,當然就應該有入了又出,即飛雁入群出群格,簡稱飛雁出入格。從美學對稱與平衡的觀點來說,飛雁出群入群格,是十分合理的。當然,此格應在律詩中來說,如果是絕句,本身最多隻有三個韻腳,一出一入,實際上就是鄰近韻通壓了。絕句中有沒有這樣的例子呢?回答是肯定的。 如李白的《永王東巡歌》:
祖龍浮海不成橋,漢武灣陽空射蛟。
我王樓艦輕秦漢,卻似文皇欲渡遼。
這是一首平起首句壓韻的七絕,韻腳橋、遼,屬於下平二蕭韻,蛟屬於下平三肴韻。
飛雁入群格,說簡單點,就是首句用鄰近韻的絕句、律詩。所謂入群,就是象大雁從外麵飛回雁群,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首句借韻。因為首句有不入韻的情況,在宋人的創作中,首句不壓韻,幾成風氣。如果是絕句,一般飛雁入群,指的是首句入韻的情況,如果首句不壓韻,隻剩下兩個韻腳,誰入誰呢?誰又是誰的群呢?若是律詩,第一句可入群,首句不壓韻,第一聯也可入群。汪師韓在《詩學纂聞》中說:“唐律第一句多用通韻字,蓋此韻原不在四韻之數,謂之‘孤雁入群’。然不可通者,亦不可用也”。謝榛在《四溟詩話》中說:“七言絕律,起句借韻,謂之孤雁出群(按:當作孤雁入群格)宋人多有之。寧用仄字,勿用平字,若子美‘先帝貴妃俱寂寞’,‘諸葛大名垂宇宙’是也”。顯然,汪師韓所說的孤雁入群,和我們今天所說的是一致的。而謝榛所說的孤雁入群,和我們今天所說的孤雁入群,有不一樣的地方,前半段說的借韻,和我們所說的是吻合的,而後半段舉的例子,則並非孤雁入群,不是雁(韻腳),是鷹(白腳),怎麽能入群呢?飛雁入群格,這樣的例子很多,如黃庭堅《春近》:
小雪晴沙不作泥,疏簾紅日弄朝暉。
年華已伴梅梢晚,春色先從草際歸。
這是一首仄起首句壓韻的七絕,韻腳為泥、暉、歸,泥屬於上平八齊韻;韻腳暉、歸屬於上平五微韻,也就是人們所說的“以齊襯微”,即飛雁入群格。
又如林逋《山園小梅》: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妍為下平一先韻,其餘韻腳皆為上平十三元韻。這樣的例子很多,在此就不多舉了。
飛雁出群格,說簡單點,就是末句押鄰近韻的詩格律詩。所謂出群,就是象一隻大雁,飛離了雁群,因此叫出群。顯然,飛雁出群,是人們根據飛雁入群而來的,這可能就是中國人的習慣,中國人的思維,有入,必然有出。入群可以,出群為什麽不可以呢?因此就有了飛雁出群格。如元稹《故行宮》:
寥落故行宮,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這是一首仄起首句壓韻的五絕,韻腳宮、紅屬於上平一東韻,韻腳宗屬於上平二冬韻。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飛雁出群。
又如,黃景仁《言懷》:
聽雨看雲暮複朝,誰於籠鶴采豐標。
不禁多病聰明減,詎慣長閑意氣銷。
靜裏風懷玄度月,愁邊心血子胥潮。
可知戰勝渾難事,一任浮生付濁醪。
這是一首仄起首句壓韻的七律,韻腳朝、標、銷、潮為下平二蕭韻,韻腳醪下平四豪韻。即為我們說的飛雁出群。
既然有飛雁入群和飛雁出群,那麽,有沒有飛雁入群出群格(簡稱飛雁出入格)呢?我覺得是可以的。從美學對稱與平衡的觀點來看,一入一出,更加平衡,也更加合理。當然,飛雁出入格,如前所述,宜用在律詩中。絕句隻有最多三個韻腳,一出一入一韻,彼此都是孤,誰是群,難以定論。尤其有的韻部,鄰近韻比較多,必然會導致三個韻腳,為三個韻部的情況。如蘇軾《次韻答寶覺》:
芒鞋竹杖布行纏,遮莫千山又萬山。
從來無腳不解滑,誰信石頭行路難。
此詩是平起首句押的七絕,首句用一先韻,次句用十五刪韻,末句用十四寒韻。誰是群呢?誰都不是群,都是孤。因此,飛雁出入格,宜用在律詩中,律詩首句壓韻,有1、2、4、6、8句腳上的五個韻腳,除了首句和尾句,至少還有兩到三聯,可為群。如筆者寫的《秋山漫興》:
最是秋來意興高,直登絕頂九重霄。
客心更比天心闊,豪氣不隨雲氣消。
似畫遠山何處墨?如詩紅葉境中嬌。
未曾暢飲身先醉,獨立峰頭引楚騷。
這是一首按照平水韻寫的詩,屬於仄起首句壓韻的七律。韻腳高、騷,屬於下平四豪韻,霄、消、嬌屬於下平二簫韻。
又如,聶紺弩的《放牛》:
千裏青青百草齊,牛官草上替牛饑。
一鞭在手矜天下,萬物歸心吻地皮。
大野人稀空草媚,江山客老幸牛騎。
無書掛角眠茵好,又恐奔牛奮馬蹄。
韻腳齊、蹄為上平八齊韻,韻腳饑、皮、騎為上平四支韻。即飛雁出入格。
當然,有的讀者肯定會說,什麽飛雁出入格,是你提出的,誰來認可呢?是的,什麽理論,都是人提出的,至於是否有人認可,那都不重要。筆者研究詩詞理論多年,也提出過不少新的詩詞名詞。比如換韻格律詩,三絕半,打包對,拆包對,省字對,偏意對,同質體詩,以及新三應詩等等。不管有沒有人認可,反正是提出來了。
什麽飛雁入群,飛雁出群,飛雁出群入群的,很難記住。是的,求繁不如求簡,以上三格,可以統一為飛雁格。所謂飛雁格,就是在首句和尾句可以用鄰近韻的詩,這樣更加簡單明了。一句話,首句尾句用鄰近韻是可以的。如此而已。而至於用詞林正韻以及新韻創作的,就別管什麽飛不飛的了。飛與不飛,無非韻腳的放寬而已。用詞林正韻替代詩韻,韻腳已經放寬,自然也就不存在飛雁了。用韻的放寬,不是今人的專利,早在唐宋就已經有了。至於新韻,本無鄰近韻之說,更不存在飛了。要知道,我們是新時期的現代人,任何藝術,都必須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發展,拘泥於平水,死死咬住平水韻不放,是曆史的倒退,也是詩詞學的倒退。比如,下崗,是個新名詞,“崗”在古聲韻中我們怎麽去判斷平仄,怎麽去讀?是值得每個人去思考的問題。難道我們寫了,要求人去讀一聲不成?再如,蔭字,誰都知道在古聲韻中為仄聲,可在宋人作品中,就出現在壓平聲的詩歌的韻腳上,明清也出現過。因此,我覺得我們應該活學活用,別學死。若是詩歌以意境取勝,別說個別字出律什麽的,就是古風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