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車曆險記
(2007-01-02 13:29:08)
下一個
第一次去探望在500公裏以外的小城工作的先生,正是風雨交加潮濕寒冷的日子。
因為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有神秘的感覺搗亂神經,竟然孩子似的發起了旅遊前的“興 奮燒”,一夜無法踏實入睡。次日搖搖晃晃幾百公裏,又轉了幾次車後,倒昏昏欲睡起 來。剛有點迷糊,又被自己設定在手機裏的鬧鍾叫醒,依稀記得列車員說我該在對麵站台再次轉車。
隨前麵的人下,站台牌子上未標出我要去的小城。已踏進對麵列車的我,有 些懷疑,因為先生從那邊回來,也曾坐錯過,差點沒有趕上最後一班回來的ICE,夜宿中途清冷小鎮。老德在自己的地盤上都會遭遇人生地不熟的尷尬,別說我這個外國人。我一向相信鼻子底下便是路。這幾年在異國生活,獨自或帶了國內來訪的人旅遊歐陸,最拿手的就是問人,既沒有出過大差錯,還比看地圖快捷。於是在門邊座位上放下背包,從包裏拿出車票,拉鏈都沒拉上,急急詢問旁邊的乘客,這趟火車是否去S 城。問了2個,2個都搖頭。列車員看不到。我就拿著車票想看一下列車員是否在站台上,按了車門上的綠燈,車門打開,我探頭出去,也沒看不到,甚至站台號碼也不知在哪裏,於是,伸出一足,還是沒看到,不由雙腳踏出,想再查看一下一下掛牌上是否打出城市名字,牌子有點遠,我想算了,回車廂吧, 錯了就錯了,因為包還在座位上。可就這麽數十妙鍾裏,車門無情地閉合,任我使勁按門上的按鈕,再不對我開啟,我大聲叫,對車頭狠命揮舞手臂,希望司機看到我,可我得到的反應是車往前動起來。我焦急地喊,我的包還在裏麵!
站台上的人基本散去,隻有一位正好麵對原來車門的位置而站著的帶絨線帽子的男子對我的喊叫有所回應,他說去車站裏邊問問,他們應該能夠聯係上。我以為他跟這個車站有關,因為他既不是上車的,也不是下車的,手裏握個手機,沒有任何包和行李。手的皮膚紋路裏有一時難以徹底清洗的機油痕跡。我就對他解釋,我第一次去看我老公,在這裏轉車,想確認一下,反而犯了這個從沒有過的讓人笑話的錯:人和包分離。可是我怎麽看 不到列車檢票員?我們那個州的短途列車,在每個站停車時,列車員都下車,然後等所有乘客上車後,才吹哨揮綠牌,最後自己上車,關門。他安慰我說,這種事誰都可能發生。列車服務是值得投訴。他陪我進車站,有個小票房,裏邊坐著一個臉上兩把肉下掛的賣票男人,可他竟說:我隻是代為DB賣票,但與DB沒一點關係。你去站台上,那兒有緊急呼叫裝置。
於是跑回站台,確實有個標著SOS字樣的裝置,可走近看清上麵的小字:機器故障。六神無主的我,又回到賣票房,請求賣票人是否可以幫我打電話到火車總站,請總站通知路上的列車員。他臉上的肉晃了幾下,說我真的沒有辦法。我看他不是沒有辦法,而是鐵石心腸,沒有一點想辦法的表示,比如拿個電話本找一找,或者借我電話用一下,就如此簡單地拒絕我。他隻做賣票賺錢的事,而沒有一點為買他們票的乘客服務的份外事。我失望極了。
“ 我可以試一下我女兒的手機, 我送她去看她媽媽,她要坐到終站。她也是從那個門上了車。” 這個戴絨線帽目擊者還在我旁邊,主動說了一句讓我看到希望的話。我請求他試試,可是偏偏他女兒怕手機電池不足,沒開機,他問我:您記您丈夫的電話嗎?我說,記不得。那是他剛換的公司,號碼隻被寫在了通訊錄上和存在手機裏,全部在車上的包裏,除了這張車票。我慌亂得腦子缺氧,中斷思維似的,一會兒才回過神:噢,我可以打他的手機,號碼我記得。您可以讓我用一下您的手機嗎? 我的
眼神絕對飽含祈求,因為我比乞丐還窮,沒有一個硬幣摸得出來,這時才真正體會身無分文的艱難。還好,他沒有象車站裏的人那樣回絕我,而是把手機遞過來。我緊張地拔著先生的手機號,唯恐他也關機,或開會不接電話。感謝上帝!他接聽了。因為焦慮慌亂,我的聲音顫抖,語無倫次。先生說,你那個地方不太遠了,我來接你。我說:不不!我有車票,你無論如何設法聯係上車站,控製我的背包,實在不行你等車經過時自己去找!我急得提高嗓門說。性格平和的先生在火燒眉毛時還教育我:幹嘛這麽大聲?我說一個半小時車程裏多少人上上下下,我的包還打開著拉鏈,誰能保證看到手機或者錢包不動邪念的人也在車上?還有各種證件,現金卡。德國雖然相對文明安全,可我一位國內朋友在餐館吃飯時,他掛在靠背上的衣服口袋裏的錢包被掏了。一個沒有主人看管的包,
開著拉鏈,還不吸引人?我還會顧及說話聲音,眼淚都急得滾落了。兩三個候車人聽著,看著應該也能諒解我。
我將手機還給主人。他說我姐姐還等我去吃午飯。我內心希望他呆久一點,先生可以打他的手機聯係上我。可是嘴上隻能說:您走好了,您沒有義務必須幫我,您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還餓著肚子,我已經很過意不去。非常非常感謝您!可是原諒我現在連請您喝杯咖啡,吃塊蛋糕的感謝都辦不到。
他平淡回應我:這沒什麽的。我想起他離開了我無法知道先生行動的進展,就硬著頭皮開口:可以
借我幾個硬幣嗎?您寫給我賬戶,我會還您。他說不必的,便掏出錢包,恰巧沒有硬幣,隻有一張20歐元的紙幣,去賣票處換來5個一歐元硬幣,攤在手上。他說了不必還錢,反讓我不好意思多拿幾個歐元,隻拿了一個,跑到門外風雨下的投幣外電話,可是打手機如玩老虎機,一兩句話,隻聽到先生說沒有聯係上火車總站,通話就中斷了,我喪氣回到候車室,這個準備離開的男人看我那麽沮喪,來了個主意,說我給女兒發個短信,如果她提前開機,就可以幫您找包。我又象撈到救命稻草,忙請他發。並再老老臉皮,借他手機,給先生續上剛剛中斷的電話,我說車站幫不了你就自己上車去找,包丟了非常麻煩,現金倒隻30來歐。可是所有證件,卡,鑰匙,還有珍貴的親情,友情不可或缺的通訊錄,萬一丟失,比丟錢還複雜,耗時棘手。把手機還給他後,要求他將名址,銀行戶頭寫給我,過兩天還他打電話的費用,他馬上接過我裝車票的信封,將名址,電話寫上,但沒寫銀行戶頭。隻寫了個名Michal,沒留姓。寫完他打電話跟姐姐說,把他的一份飯菜留著,他要晚一點兒到。我心裏充滿感激,他主動留下,給我更大的安慰。雖然主要希望寄托在我先生上車截獲上,但萬一他女兒先看到短信能盡快拿到包,就更好了。而且,他的手機在,我可以隨時了解動向。不巧的是,他聽了一下手機餘額,說電話充值卡內隻剩幾毛錢了,隻能接不能打出去了。唉!能接也好,如果象國內手機接聽都要付費那樣,那我又慘了。
一會兒,電話鈴響,我以為是先生的,但聽他說:Sarah, 我的寶貝,請你去你後一個車廂門邊第一個座位上看看,有沒有一個黑色的雙肩背包?我一聽,眼睛亮起來,她女兒可以幫我了!可接下來一句讓我癟了,她說那座位上沒有這樣的包啊!我跟她描繪我先生的長相,讓她如果能
先看到包就交給他。女孩才11歲,童聲稚氣,差遣她幫我,實在是不得已。一會兒她又來電說看到這樣一個男人在挨個座位找包,天哪!先生上了車都沒有找到,我的心又吊在了嗓子眼。又過了一陣,女孩來電:看到找包的下車了,他拿到的包是黑色帶棕色皮的,對不對?我想了一下,讚歎這小女孩的機敏,細心,簡直是個小偵探。我自己都忽略了這個細處。
接著先生也來電,說包已拿到,但他是跟車一站路才找到的,包不在座位上,而是被人擱到了行李架上!我說看看重要東西是否都在?他粗略看一下,說好像都在。
心裏的石頭落地,臉上綻放笑花。我不由緊緊擁抱了一下Michal:真的非常感謝你!你餓了2個小時幫助我,我下次一定要親手做一頓中國飯菜感謝你跟Sarah。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