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風水的行業——破 續4
(2007-04-27 14:58:26)
下一個
今天俺買了個硬盤,可是不會換上去,所以俺地電腦還是不能用,一個字,煩。沒有電腦,俺就得等俺媳婦睡著了用俺媳婦的電腦寫,寫得慢不說,自己也不太滿意,大家別介意,如果有心,就接著頂俺,支持俺。
1968年7月中旬,武曲縣看守所副所長馮俊才收到了上級組織上的通知,他被任命為新建的武曲縣狼頭山監獄獄長,本來看守所副所長也就是個副科級,而監獄獄長怎麽也是正科級,馮俊才算是升遷了,可是他怎麽都高興不起來。文革開始已經兩年多了,大大小小的革命運動是如火如荼,其造成的結果除了每天都死人外就是監獄爆滿,不說監獄連看守所都人滿為患。武曲縣縣城看守所60多個牢房竟然關進了三百多四百犯人,馮俊才每天都會去各個牢房巡視一趟,時間大概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無疑是他一天裏最難過的半小時,不到十六平米的牢房裏通常會塞進去六七個人,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有一個糞桶,六七個人吃飯睡覺方便全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臭味,像是屎尿混合了濃重汗臭的味道,每天夥食定量是半斤米,每天都有人餓死,就是眼前活著的人一個個都不像是活人,簡直就是一具具會說話的骷髏。每天巡視完牢房馮俊才總是有一種反胃惡心想吐的感覺。接受這個任命他沒覺得意外,再大的監獄也有塞不下人的時候,多建一間監獄也不算壞事,起碼囚犯們的日子會好過點,不必那麽擠,可轉念一想這年頭就是多建十間監獄還是不夠,還是會擠,照現在這麽抓法,犯人隻會越來越多,不會越來越少。他怎麽都想不通,如今早就是新社會了,怎麽突然一下就多出了這麽多罪人,世道難道已經壞到不可補救的份上了嗎,可報紙上不是每天都在說形勢大好嗎,關在牢裏的都是壞人嗎。當然這些想不通的事情,馮俊才是不會跟別人商量的,在那個年代說了一些敏感的話,往往會讓人送命的。
狼頭山地方太偏僻,從縣城沒有公路直達,先要坐三個小時車到文會鎮,然後走路四個多小時到山裏。馮俊才上任的時候,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全權負責看守所轉過來的兩百四十三個犯人的押送,他們是新建的狼頭山監獄的第一批住戶,晚些時候省城監獄還有外縣的監獄還有犯人轉來,跟馮俊才一起到任的還有原看守所黨委副書記米國義,到監獄他當監獄黨委書記,另外還有三十七個獄警都是看守所抽調的骨幹,十幾輛軍車把他們送到了文會鎮。自從接到調任的通知一直到坐上車往文會鎮上開,馮俊才一直都是苦著臉,雖說官算是升了一級,可是狼頭山這地方實在太偏僻了,又是新建的監獄,條件肯定好不到哪去,跟流放也差不多少,再說外調容易將來想調回縣城可就不太容易了。他還擔心老婆孩子,如今縣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縣委早被奪了權,原來那套班子的領導不是靠邊站就是關進了大牢,縣城大大小小不下三四十個造反派,武鬥天天有,那些人大街上就敢放槍,隔三岔五就死人,老百姓過日子沒個不提心吊膽的,自己這麽一走往後擔心的日子還長著呢。米國義跟馮俊才不同,米國義是打心眼裏樂意調去狼頭山,他三十出頭了還是打光棍,沒有媳婦孩子在心裏掛念,另外這年月無論哪個單位的水都很渾,看守所也是一樣,他自己是個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說不好哪天會被人抓住把柄往死裏整,與其在政治險惡的縣城待著,還不如找個偏僻的地方過安生日子,從看守所黨委副書記到監獄黨委書記,副科到正科跟馮俊才一樣也是升了一級,搭檔馮俊才是個老熟人了,為人實在,在看守所的時候兩人就合得來,怎麽看這次調動都是天上掉餡餅,難得的美事。
一大早馮俊才他們就從縣城出發,到了文會鎮已經是中午,馮俊才和米國義先是派人去集市上采購柴米油鹽,多備點糧食準沒壞處,這年月最緊要的事情莫過於填飽肚皮。然後就是拜會公社革委會的幾個造反派頭頭,雖說監獄在行政上和公社革委會屬同級單位,互不統屬,但是這狼頭山畢竟是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來這當官仰仗人家的地方還多著呢。馮俊才本來就不善交際,更是討厭跟那些不學無術,大字不識一筐,裝腔作勢滿嘴噴糞的造反派打交道,但是當著這新任的獄長,又不得不應酬,所以米國義拉革委會幾個造反派頭頭去鎮國營飯館喝酒的時候,他話不多,隻是陪酒。而米國義幹這種應酬的事簡直就是如魚得水,本來在看守所幹黨委副書記就是就沒少陪吃陪喝,他口才好,馬屁拍得是不顯山不露水,酒量也不錯,先把從縣城買來的禮物分了,然後就是一輪一輪勸酒,幾個造反頭子根本沒經曆過這個架勢,沒幾輪酒下來舌頭直打卷,都被米國義拍得根本找不著北,一個個心花怒放,到最後鎮革委會主任竟拉著馮俊才和米國義的手不放,非要跟他們拜把子,弄得他們兩個哭笑不得。吃晚飯鎮革委會幾個人也一點不含糊,馬上打電話找來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民兵,一是給馮俊才他們帶路,二是幫著押送囚犯。
午後大隊人馬從鎮裏出發,一路上幸虧了鎮革委會派來的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民兵,農村人就是樸實,也不用馮俊才他們開口,民兵們主動就把城裏帶來的粗重家夥,還有鎮裏買的柴米油鹽糧食什麽的都背到了身上,米國義粗略算了算加上本來他們身上就帶的槍和子彈,他們每個人起碼身上背了五十斤都不止,可就是這樣一路上還是健步如飛,山路難行,他們時不時還要停下來幫馮俊才他們一把。狼頭山不高,但是林子很密,路上走了幾個小時,鳥叫還有野獸叫聲不絕於耳,可是馮俊才從沒看見過一個人影,一跟幾個民兵打聽才知道,狼頭山上隻有一個叫吳家溝的小村子有人住,這個村子比監獄還遠,從監獄去還得十幾裏地。
走到監獄的時候已經是傍晚7點多了,十幾個民兵倒還可以,馮俊才的人連獄警帶犯人,一個個都是筋疲力盡。雖說累,馮俊才還是仔細看了看自己的地方。監獄修在一個大峽穀裏,聽幾個民兵說,東邊的山叫鬆山坡,西邊的山叫柏樹坡,這兩座山都是狼頭山山脈的兩個山支,這兩個山不算高,但是靠監獄這邊都是很陡峭的懸崖,監獄的高牆就依山而建,牆都刷得很白,鐵絲網都已經拉上了,監獄的大門就對著峽穀口,大門上有個很漂亮的崗樓,外觀上看,這個監獄建得還算不錯,起碼比馮俊才想象中的要好上一點,再怎麽說這也是個監獄的樣子,他的心情總算好了點。從大門走進監獄一看,馮俊才的好心情又沒了。監獄的內部條件可差多了,有鐵絲網的高牆隻修峽穀口那一段,其他地方都沒有,兩邊懸崖上隻在四五米的地方拉上鐵絲網,馮俊才覺得就是這點鐵絲網都顯得多餘,世上沒人能從這麽陡峭的懸崖上爬出去。整個監獄沒有一棟樓房,連新建的平房都隻有三排,算一算也就是二十幾個房間,老房子倒是很多,但是一排排很不整齊,好在這些房子都翻修過,牆上都用白漆刷過,一時間也看不出房子有多老。監獄裏有不少樹,也像老房子一樣,左栽一棵右栽一棵不整不齊的,按說峽穀裏風小,樹應該長得直直的,可這裏的樹沒一棵直的,都是歪歪扭扭的,人怎麽看怎麽別扭。監獄的後部也不通外麵,是個小湖,小湖的水順著一條小溝流到峽穀外麵去,這條小溝斜穿過整個監獄。怎麽看這個地方都是天造地設的建監獄的好地方,除了從監獄大門,犯人們根本沒有機會從別的地方跑出去。
米國義挺滿意自己的新地方,可馮俊才卻怎麽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這種感覺還說不上來,夏天太陽大,傍晚的時候白天裏的熱氣還沒散去,峽穀外麵悶熱得讓人心慌,可一走進這個峽穀裏,迎麵而來就是一股陰寒的風,這風不像是吹在身上,倒像是直接吹到人心上,叫人從心底覺得冰涼,渾身起雞皮疙瘩,心煩意亂,這興許是峽穀地勢低,後麵有片水,空氣太潮濕的緣故,馮俊才用手探了探湖水,很奇怪,這水也是徹骨的冰冷。
由於天色太晚了,馮俊才和米國義就留隨行而來的十幾個鎮民兵過一晚上等天亮了再回鎮上,反正房子多的是,可是等馮俊才叫人打開房子一看,房子都沒鎖,裏麵都是空空的,連床都沒有,民兵們也不介意,在地上將就一晚上,反正白天裏也累得不輕了,怎麽說也比大晚上的連夜趕幾個小時夜路回鎮上強。剛到監獄,馮俊才和米國義的事情也不少,先得安排好崗哨,三十七個獄警,輪著值班,然後就是安排好囚犯進牢房,有好些房子門上都沒鎖,其實也用不著鎖,關在這裏,就是插上翅膀也別想飛出去。好容易所有的事情都安頓好了,米國義就叫人做飯。中午的時候,米國義抽了個空,在鎮上買了幾桶白酒,眼看下午民兵們幫了大忙,晚上就拿了一桶來招待他們,再拉上幾個相熟的獄警作陪。民兵們有些拘謹,等米國義敬過幾輪酒後,一個個話開始多了。米國義是天南海北的胡侃一通,馮俊才是想打聽點這監獄的情況。再過幾輪酒,從民兵們的嘴裏,馮俊才打聽到了想打聽的東西。
這個地方原來一直荒著,就是吳家溝的村民打柴火打獵也不願意到這裏來,說不上來為什麽,隻是聽說這塊地方怪邪氣的。三十年代大革命時期,有個紅軍醫院就辦在這裏, 這裏地方偏僻而且隱蔽,除過吳家溝的村民們,知道這個地方的人都少,水源又近,從這裏走翻過狼頭山往南就是紅軍老根據地,無論從哪個方麵講這裏條件都是最好的。如今沒人能說得清楚這個紅軍醫院到底救治過多少紅軍傷員,當然也沒人能說清楚到底有多少紅軍烈士在這個醫院裏不治而犧牲,當時因為峽穀的地方不大,所以烈士們的遺體都是在峽穀後麵的小湖邊火化,烈士們的骨灰就撒落在湖水中。這個紅軍醫院存在了好些年,一直都沒有被人發現,一直到抗日戰爭爆發日本人占領文會鎮,這個紅軍醫院才轉移到了老根據地那邊去。至那以後,這個地方有荒廢了很多年,一直到解放後一九五四年,狼頭山東邊剛剛成立的嶺東農場的領導看上了這塊地方,他們想把一個場分部建到這裏,狼頭山這裏山上的林木資源豐富,他們想在這裏就近開個林場,采伐木材,事實上他們也這麽做了。現在大部分的老房子都是那個時候嶺東農場修的,這裏最興旺的時候嶺東農場派了兩百多人住在這裏,但是沒多久就發生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多人都聲稱見到鬼,更糟糕的是老是有人莫名其妙的就瘋了,更可怕的是在伐木過程中不停的出事故,有人伐倒樹木後被大樹活活壓死,本來伐木出事故不算稀奇事,可是每個月都死人就叫人害怕了,再後來有一天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是兩個人一塊去林場裏伐樹,一個人莫名其妙瘋了,把夥伴活活給鋸成了兩半,總之那時候人心惶惶,沒有人能安心幹活。一直到後來,聽說農場領導請了一個破師來修風水,行了法之後,又在峽穀裏種下了很多樹,現在監獄裏這些奇形怪狀的樹就是那個時候種下的,也怪,當這一切都做完後,就再也沒有事情發生了,平時農場的工人們連斷個手指腳趾什麽的事故都沒有過,當然請破師行法這件事情隻是傳聞,這事是沒人能證明的,可這些樹確確實是那個時候載下的。嶺東農場的這個場分部沒辦幾年,後來因為廠部那邊開始大麵積種橡膠需要人手,就把人全都調回去了,之後就再沒派人回來過,於是這個地方又一次荒了下來。再以後,就是六五年的時候,縣委決定在文會鎮建一個監獄,當時曾經派人來勘查過文會鎮的很多地方,獨獨挑中了這裏,縣委就跟農場要了這塊地方。起初縣委的計劃是派個工程隊來把這裏全部改建,把這些老房子還有這些難看的樹也通通推掉,然後建起樓房,再種上花草,當時的改建工程並不是一下子先把舊東西全部去掉再蓋新的,而是逐步逐步地由外到裏改建,工程隊的人員就住在原來嶺東農場留下來的老房子裏,外麵的大門,崗樓還有帶鐵絲網的高牆都是那個時候修的,那個時候文革還沒開始,工程隊的工人們幹活也認真,所以這些東西外觀漂亮,質量也好。六七年造反奪權運動開始,原來縣委的那批領導全都被打倒了,掌權的造反派們忙著互相鬥爭,建新監獄這件事根本沒人管了,於是工程隊停了半年工。一直到六八年初,因為各地監獄爆滿,這件事才又提上了日程,工程又重新上馬,可是這個時候的工程隊跟文革前的工程隊已經大不相同了,原來的技術尖子,勞動模範等等有的被打倒有的被趕出工程隊,工人們忙著學語錄鬥私批修,根本沒人來管工程進度,就這樣一直修到六月份,除了蓋了三排平房,基本上什麽都沒幹,最後把文革前修的那些公程刷一刷牆,還有原來嶺東農場留下來的那些老房子翻翻新,就算完了事,結果就是監獄該有的設施都沒有,房子裏連床都沒有。
第二天一早,民兵們就告辭回鎮上了。馮俊才和米國義都沒去相送,因為監獄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一共二十幾個新房子,馮俊才和米國義商量著,劃出兩個房子當監獄辦公室,再劃出兩個房子當庫房,一個放糧食,另外一個放監獄的物資,這兩個地方派人專門看管。剩下的新房子就當作獄警們的宿舍,翻新的老房子全部劃做囚房,派人去鎮上買些鎖來,到底是監獄,囚房連鎖都沒有實在說不過去。眼下從鎮裏買回來的糧食足夠應付一段時間,馮俊才自作主張把囚犯的夥食標準提高到每人每天一斤糧食,就算是一斤糧食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也是遠遠不夠的,挨餓是無法避免的,隻是勉強夠活命的,馮俊才不願意看到像在看守所裏看到的那種每天都有人餓死的情況在狼頭山監獄一開始就發生,囚犯的命到底也是條命哩,能救下一條就是一條。最麻煩的事情是無論獄警還是囚犯們都沒有床,峽穀晚上陰冷潮濕,老這麽窩在地上湊合著睡肯定是不行的,倒是可以給上級打報告,可等報告批下來再把床裝上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要是等個三兩個月天冷怎麽辦,人肯定等不起,最後米國義出個主意,反正手底下有兩百多囚犯,沒準有幾個會做木匠活的,反正監獄裏的樹多的是,就地砍了就做,多找些人一邊做一邊學,也不用多少時間就能做出來,當然做工肯定不如真正的木匠精細,先對付著睡再說。
說幹就幹,馮俊才就張羅著給縣革委會寫報告,把眼下最緊要的東西一條一條列上,米國義就張羅著帶人做床。馮俊才本來就是高中文化,寫個報告不算什麽,條條目目羅列得清清楚楚,缺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馮俊才自己都覺得好笑,除去門麵自己這裏怎麽看都不像是監獄啊。米國義辦事也是利索,先查這兩百多囚犯的資料,查完資料,裏麵竟然找出六個入獄前是做木匠活的,其中兩個還是祖傳的手藝,米國義是喜出望外啊,再挑了十幾個看著樣子精細的囚犯跟著做,就照原來想好的那樣,這些人一邊做一邊學。就是開始做的時候一件小事讓米國義不太舒服,原本六個入獄前做木匠活的囚犯裏有一個叫孫邦三的,這個人米國義不陌生,歲數不小了,是六六年因為宣揚封建迷信被關進來的,這人平時身上總是髒兮兮的,也算安分,在看守所的時候從來沒惹過什麽事情,可這天孫邦三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死活也不肯去砍樹,不但不肯去砍樹,嘴裏還直嚷嚷,這樹不能砍哩,這樹是鎮風水的哩,砍了會出大事的哩,米國義大怒,上去就是給他一個大嘴巴,媽拉個巴子,宣傳封建迷信宣傳到大牢裏了,真是能耐呢,滾一邊去。幹還是接著幹,可是米國義看見經過孫邦三這麽一鬧騰,其他的囚犯有些提不起勁頭了,米國義幹脆替馮俊才許諾,凡是幹木匠活做床的,每天每人多加二兩糧食,這下子囚犯們兩眼都放光,一個幹得比一個積極。米國義看見孫邦三遠遠蹲在地上,哭喪著臉看著他們,心裏到底還是不舒服。
俺15號有個考試,電腦也不知道猴年馬月能修好,下個禮拜估計會寫得慢了,請大家多包涵,還是老話,如果覺得俺寫地有點意思,就頂頂俺,讓俺有信心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