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原創） 第七章 變形記 中

8月9日，羅興民把子機交給了黃大胖子。這個新誕生的手機對於他來說，意義非比尋常，可以說是價比千金，他後半生諾貝爾的夢想就著落在這個小小的手機身上。所以黃大胖子拿走手機的時候，他可是千叮囑萬囑咐，千萬千萬要保護好它。他甚至要求黃大胖子對天發誓，絕對不能發生像他上次那樣把手機摔碎的事，為那件事他到這會還覺得心驚肉跳的，當然那件事最終的結果還是因禍得福，世界上多了一個屬於他自己的新手機。


此後的兩周時間裏李白羊過得倒是很清閑。除了每天上班還有偶爾到羅興民那裏看看仍然處在生長代謝恢複階段的母機之外，他的空閑時間都在陪美女張馨欣，當然張馨欣還在不留餘力地培養他對高雅藝術的興趣，他們聽些古典音樂的唱片，看些意大利歌劇，還有芭蕾舞的錄像，李白羊拿薪水的時候他們也不忘記來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就像所有處在熱戀中的情侶那樣，用如膠似蜜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一點也不過分。


當然還有一件事李白羊要著手去辦了，那就是找到當初賣給李白羊手機的那個男人，這個人很可能知道手機的最初來源，而手機最初的來源對於李白羊他們來說很重要。但是這件事並不像李白羊的戀愛那樣一路綠燈，事實上一切進展得很不順利。


四十幾歲年紀，大胡子拉碴，上身穿一件半新不舊的T恤衫，T恤衫有個明顯的SPORT字樣的標誌，下身一條看不清楚牌子或者幹脆就是冒牌貨的髒兮兮的牛仔褲，還有一口純正的文昌口音海南話，這就是2002年4月23日賣給李白羊手機的那個男人在李白羊腦海裏所有的印象。可是這些都不算是明顯的特征，在海口的大街上到處都可以找到這樣年紀這樣打扮的要麽賣黑貨，要麽賣盜版光盤，要麽擺攤賣些水果的外鄉人。好在李白羊不是個壞記性的年輕人，他依稀還記得這個四個月前接觸的男人眉眼，在大街上碰見了他可以保證馬上就把他認出來。


每天上班之前下班之後李白羊都要在當初他買到手機的工人文化宮那塊地方轉上一圈，但是始終沒看見他想找的那個人。這種守株待兔的辦法並不靈光，李白羊明白，像賣黑貨的這種街頭小販子絕對不會在同樣的地點一直出現，因為他們賣的東西本身一般都會有大的小的問題，問題就意味著麻煩，買貨的人隨時都會找上門來要求退貨，遇到脾氣不好的弄不好還得賠些錢才能了事，這些無根無底無依靠的外鄉人人隻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繼續做他們的小買賣。也就是說，四月份此人在解放西路工人文化宮這邊賣了一個手機，而八月份他可能在明珠廣場DC電腦城那邊賣別的東西，當然也可能在金盤那邊，或者幹脆就是萬綠園這樣的公園裏晃悠，總之這種人應該是哪裏熱鬧就出沒在哪裏。李白羊換了一種找人的方式，主動出擊，幹脆就直接去他可能出現的熱鬧地方找，可是兩周下來，他還是沒找到想找的人，那個賣怪手機的中年男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李白羊決定找一個人來幫忙，找人這種事最能幫上忙的當然是人民警察了。想來想去，李白羊的朋友圈子裏的確有那麽一個人是幹警察的，而且剛好就是解放西路派出所的片警，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此人叫徐大海，是李白羊初中同學。要說初中時候的學習成績，此君跟李白羊還真是難兄難弟，兩個人都不是讀書的料子，李白羊的爸爸媽媽對他倒不是很嚴厲，但是徐大海的爸爸是市公安局的老公安，性子很暴躁，每次成績下來，徐大海的屁股就得開一次花，這小子的性子也烈，挨一次打就離家出走一次，一個半大的孩子要出走也沒地方投奔，跑來跑去無非就是幾個同學家裏，最好就是李白羊家，這小子安靜，而且他家人對他的同學都很客氣，照顧得也很周到，有時候徐大海在李白羊家住個三五天一直到家長找上門來，後來徐大海跟李白羊一家都混熟了，往日裏就是不挨他爸的胖揍也愛來李白羊家玩，一來二去，兩個落後生還真相處出了感情。


徐大海跟李白羊一樣都沒念高中，他初中一畢業就直接去了中專警校，這是他爸的意思，這小子怎麽看也不像能讀書考上大學的料子，整天無所事事也不是個辦法，最怕的是年輕人交上壞朋友就更麻煩，還不如直接送去警校學幾年，將來畢業幹個民警過個安生日子，這也是徐大海自己的想法，他從小就想跟爸爸一樣當一個人民警察。徐大海讀書不成，但是身板倒是不錯，眼睛不近視，身高也合格，一身的腱子肉壯得像頭小牛，正是當警察的好料子，警校的考試他很容易就通過了。徐大海和李白羊同年中專畢業，可他的運氣不如李白羊，李白羊幾乎是一畢業就進了摩托羅拉手機維修店上班，而那年警校取消了畢業分配，警校畢業生一下子成了沒娘的孩子，想進單位還得自己想辦法。徐大海待業了幾乎整整一年，最後總算被他爸走後門安排進了解放西路派出所。那鬱悶的一年待業的時間裏徐大海幾乎天天和李白羊在一起，兄弟間的感情更深了一步。隻是那之後因為工作的原因他們的聯係才少了很多，但是無論如何，過年過節徐大海總不忘了給李白羊一家人掛個電話。


徐大海沒想平時連電話都懶得打一個的兄弟李白羊居然會找到他單位來，更沒想到這尊大神居然開口要他幫忙找人，找的人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賣黑貨手機的小販子。
“我說兄弟，你不是開玩笑吧，我現在好歹也是一個人民警察了，你要我滿大街給你找人去，這丟不丟人啊，你直接找個私人偵探不完了嗎？”李白羊沒想到這小子沒上幾年班還學會打官腔了。
“少廢話，找私人偵探，我有那銀子嘛，還人民警察，你不就是個小片警嘛，說你胖吧，你還真喘上了，一句話，你幫不幫吧。”
“我說兄弟，這不是辦事嘛，你總得意思意思吧。”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李白羊多少也知道這哥們的脾氣，沒點好處怕是請不動這尊大佛，他算是拿上了，好在早有準備，一包中南海扔過去。
“靠，就這點意思啊，你小子不覺得不好意思嗎？要不這麽著吧，早聽說你交了個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了，也沒帶來給哥們見識見識，太不夠意思了，你們幹脆一塊請我下回館子認識認識吧，館子也別太講究，我看廣場那邊的湘菜館就不錯。”徐大海這小子太狠了，簡直是獅子大開口，三個人下回湘菜館，他還是個能吃的主，沒個兩三百大元的還真出不來這館子。這徐大海也是個月光王子，那點當警察的薪水他十個月有九個月撐不到月底，，李白羊這回跟張馨欣處對象，早就入不敷出了，他可不會體諒兄弟的這點難處。
“成，就這麽辦，你什麽時候能給我找到人？下禮拜行嗎？”李白羊一狠心一咬牙應下了。
“靠，你當這事容易辦呢，一個禮拜時間你就要我交人，開玩笑呢吧，人家賣個二手手機也沒犯法啊，就算手機是黑貨也夠不上什麽大罪吧，你總不能要我帶人滿海口市給你抓人去吧，這事隻能慢慢打聽，再說就你給那點資料，這號人滿大街都是怎麽找啊，再說了，按你說的，這小子還是幹賣黑貨這一行的新手，那一行你可不知道，也不好混呢，一是沒什麽貨源，手裏有黑貨的人一般都隻敢把貨倒給老手黑貨販子，新手誰也信不過，二是如今滿大街都是手機店，電器店，誰願意少花幾個錢買個來曆不明質量沒保證的黑貨當冤大頭啊，這一行不好混，你找的人早就改了行當，或者洗手不幹了都說不定，什麽時候找到人我不敢保證，隻能保證給你留意了。”
兄弟有這話，李白羊也不好再說什麽了，派出所人挺多的，徐大海手頭還一堆事等著處理，他也不好意思在那裏磨他，隻好告辭回去了。


8月30日早上8點多，李白羊剛吃完早餐還沒去上班就聽見電話響個不停。電話是海南大學那邊打過來的，奇怪的是打電話的不是羅興民那個糟老頭子，而是陳宏遠。這倒是個意外，李白羊家的電話號碼隻留給羅興民，也不知道這陳宏遠怎麽知道的。
“白羊，你來一趟吧，這邊出大事了。”陳宏遠在電話那邊直喘粗氣。
“出什麽大事了？”海大那邊還能出什麽大事呢，李白羊想不明白，自己算哪根蔥哪根蒜啊，出了大事自己去了能頂什麽啊，他不知道姓陳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手機，就是剛長出來的那個子機，它不見了。”
“那趕緊找去啊，它不是一直好好地在黃伯伯那裏嘛，羅伯伯怎麽說啊。”李白羊心裏當然明白那個東西簡直是羅興民那個糟老頭子的心頭肉，這回莫名其妙丟了，老頭子那邊肯定急得快上房了。
“還找個屁，它是丟了，但是不是被人丟了，是它自己跑了，逃跑了，明白吧。”李白羊懷疑這姓陳的還沒睡醒，還在夢中呢，誰能相信手機長腳自己跑了呢，這他娘的比天方夜譚還要天方夜譚。
“他們兩個快打起來了，你快來勸勸吧。”姓陳的怕是真的急糊塗了，羅興民和黃大胖子都是李白羊長輩級的人物，他們要是真打起來，李白羊這樣的小輩去了能頂什麽事呢，怕連話都說不上。再說李白羊怎麽也不相信這兩個歲數加一塊能有一百二十歲的老頭子還能像小孩子那樣幹起架來，好賴也是在大學裏混飯吃的文化人哩。
“到底怎麽回事啊，你能不能說明白了。”李白羊還是覺得一頭霧水。
“三言兩語在電話裏說不清楚，你趕緊來一趟吧。”
“也成，那我馬上就去，不過你得告訴我你們在哪呢，是農學院那邊嗎？”陳宏遠真是急糊塗了，要李白羊立馬趕過去，可地點都沒說明白。
“不是，是生命科學院你黃伯伯這邊，你知道怎麽來嗎，唉，算了，你趕緊來，快到了給我掛個手機，你記一下號碼，回頭我叫人去校門口那裏接你。對了，你把你那個女朋友也帶來吧，我們一塊商量商量。”陳宏遠匆匆忙忙就把電話掛了。
李白羊先給店裏打個電話請假，然後再給張馨欣也打個電話，說好開他那輛老雅馬哈去她家接她，然後再一塊去海大黃大胖子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