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酒後把胡喬木的女兒給淹死了
潤濤閻
8-8-09
(一)
北京的盛夏在沒有空調的年代還是很酷熱的,在池塘邊長大的我一到夏天就想跳進水裏。那是 1984 年,光棍的我周末無所事事就乘 332 路車先到頤和園,然後再沿著運河北上。這個運河就是連接密雲水庫與頤和園的通道,頤和園的水加上故宮外麵護城河的水就是通過這個運河從密雲水庫引來的。在河堤上步行很遠一段路才到了一座鐵橋和一座石橋。電視劇《紅樓夢》賈寶玉打燈籠看見史湘雲在船上的那出戲就是在此石橋上拍攝的。
我在石橋上休息片刻便朝北走去,那裏的河床寬闊,尤其是沒有遊人非常寧靜。剛到我常遊泳的地方,脫下衣服,隻剩中間的一塊狹窄繃緊的褲頭(那年頭北京人的男泳衣就是那麽酷,殘酷的酷),就看到一女子從上遊遊來,隻是看她在掙紮的樣子,突然聽到她喊救命。我此時立刻判斷出她溺水了,不是因為突然痙攣就是不會遊泳而導致的。我此時在她的下遊,如果立刻跳進河裏,憑我的水性, 100% 能把她托上岸的。
我腦海中突然想到該朝上遊奔去。跑了大約 200 多米的地方,看到了岸上的一個背包,無疑就是溺水女孩的書包,便立刻打開。裏邊有一本雜誌和一個工作證。為了爭分奪秒,我以掩耳超過盜鈴之勢把她的工作證打開,看到第一頁上《共青團北京市委》字樣,我立刻朝下遊以掩耳超過迅雷之勢猛跑。此時我才感到運河的水流如此湍急,她漂得很遠了。待到我追上她時,已經在石橋南麵了。我迅速跳進水裏,朝她遊去。很快就把她抓住了,但發現她竟然沒有了掙紮。我顧不得確定她是死是活,先把她托上岸再說。
我有氣無力的將她托上了河堤,看到她早已停止了呼吸,便朝南邊的一群人喊叫救命。幾個人用盡吃奶的力氣以掩耳等於盜鈴的速度跑到了橋邊。說來也巧,這五個人中其中有個是護士,這是我第一次聽說有男護士。不管如何,大家都聽他的指揮,先把她頭朝下往外倒水,然後人工呼吸。大家忙了一陣,還是沒有效果,她的身體冰涼,眼睛半睜半閉。大家倒是沒有跟死屍打交道的恐懼,還是兢兢業業地設法搶救。
她死了。我們大家都那麽認為。
她死了。他們都認為我是她的親人,全然不知道我與她素不相識。
她死了。沒人知道她怎麽會被淹死。
他們走了,讓我在那等著,他們去報公安局來拍照、處理後事。這個規則程序是大家都認同的常識,並非懷疑我是謀殺嫌疑人。
他們走了,又來了幾位河邊走路遊玩的,都驚呼死了人。
公安局的警車和救護車很快到了。我也坐在警車裏去了醫院,然後聽說沒治了,就跟著公安局的到了海澱區公安分局。
公安局的老公安告訴我,經對死者的工作單位和檔案查詢,死者是胡喬木的女兒。
(二)
那幾天北京大雨連綿,我的科研資料都在一座新大樓的地下室裏。我的辦公室是在研究所的大樓裏,但為了減少擁擠,就把資料轉移到新樓裏了。地下室有很多房間,其中一個雜誌的編輯部臨時搬到了那裏。一夜間連綿大雨竟然把地下室給灌了,一上班就接到了所長辦公室電話,說地下室被淹,快去救材料。所領導們都冒雨趕到了,我們研究室的人員也同雜誌編輯部的人員紛紛到達新樓的外麵。透過窗戶往裏看,這個半地上半地下的地下室裏屋頂的燈光依然亮著,文件都在水裏泡著,水深一米多,誰也說不清水是從哪裏跑進去的。所長說,人下去是很危險的,因為有觸電的可能,先找抽水機抽水,然後再撈文件。
我一聽急了,我那麽多材料都在裏邊還沒有發表呢,到哪裏去找抽水機啊。我說不行,應該先下去把資料弄出來。因為裏邊有很多人的資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所長說,那誰下去呢?有生命危險咋辦?此時,大家都在往後撤,誰不怕死啊。但我當過電工,知道電燈還亮著,表明電線是在上麵走的,要是在下麵早就短路了。我什麽都沒說,一腳把窗戶玻璃踹破,打開窗戶插銷,然後縱身跳入室內。這時,所長和圍觀的所謂的知識分子科學家們都驚呆了。我感到裏邊的水是那麽涼,令我渾身打顫。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水裏的資料撈起,遞給他們。奇怪的是,竟然沒人敢接!害怕觸電而死啊。
我隻好把資料放到窗台,他們才一遝遝取走。等我把我們研究室的材料撈完了,我想出去,一位老科學家哀求似的說求我到隔壁那間把他們研究室的資料也幫忙撈出來。我冷得不行,可要是不管吧,又覺得不給老頭麵子,就隻好接過他的鑰匙打開了他們研究室放資料的房門。最可氣的是雜誌出版社那幫子人,竟然沒人在乎他們出版社的東東。沒人求我,也是冷得太痛苦,我就爬出來了。出來後幾乎站立不住。所長打著傘說,給潤濤拿酒喝。其實,他不知道喝酒並不真的能禦寒的。但所裏哪裏有酒?科學家們竟然喝酒的很少,沒人說家裏有現成的酒。我在另外兩位哥們的陪同下回到宿舍,把衣服換了下來。躺在被窩裏很舒服,雖然身邊沒有女人,感覺還是跟天堂一般。他倆走了不久,所長告訴我的一位好友,說我倆中午去外麵的餐館喝酒吃飯,發票由所裏設法報銷。
我本來是不想去喝酒的,我下水撈資料不是冒死,因為我知道根本就沒有危險,我是為了我自己的材料,那是我的心血啊。幫別人的忙是第二位的。但那位哥們覺得這酒不喝白不喝。天也晴了,不到中午,我就跟他一起去喝酒了。這邊吃邊聊不著急的氣氛,一下子忘記了時間。我倆喝了很多啤酒,沒花幾個錢,趁機會閑聊而已。可是喝得太多了,走回去的路上感覺是在飛。這是我第一次不坐飛機的飛行。半路上突然想到是周六的下午了,政治學習的時間,就去辦公室參加政治學習去了。
我進屋時看到大家的目光都愣愣的,感覺不對,估計我喝得麵紅耳赤,把大家給嚇著了。我坐下後仔細傾聽了大家的發言,還是在討論胡喬木的小冊子。為了不讓大家認為我喝多了,我就舉手說我發言。主任給我眼色,意思是讓我回去休息,別酒後吐真言,將來打右派時追悔莫及。我明白主任的意思,覺得他是挨整整怕了,哪裏還會有打右派的運動?我就把我上周末在運河裏淹死了胡喬木女兒的事一五一十地完完整整地不慌不忙地絲毫沒有喝多了跡象地忠實於事實地絕沒有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一遍。
(三)
我剛講完,主任就命令我的好友把我送回了宿舍。我看著大家驚奇地看著我,感覺不是滋味,但還是跌跌撞撞地離開了辦公室。這啤酒喝多了就是麻煩,在走廊裏路過廁所時就一拐彎進入了廁所方便。他站在外麵等我。我沒用小便池而是到了蹲坑前邊。那樓是日本人占領北京後蓋的,廁所是陶瓷蹲坑,白白的,用水衝的那種。一個圓洞在最後邊。我不小心竟然把眼鏡掉到蹲坑裏了,一滑溜就進入洞裏無影無蹤了。我一下子似乎酒醒了,立刻趴下來用右手去掏洞裏的眼鏡。按照我的判斷,那個洞應該有個歪脖才對,不是直接下去的,否則臭味無法被阻隔。我的眼鏡應該在歪脖那裏的水裏。可沒想到那個歪脖是如此的深,我的胳膊全部進去後剛剛摸到眼鏡,但就是拿不出來。
站在外麵等我的朋友害怕出事就進入廁所看我。當他發現我趴在蹲坑上,胳膊在蹲坑的洞裏鼓搗,認定我是喝醉了。他拉我起來,我說等等,我的眼鏡掉進去了。他明白了。可是他認為那個洞要到地下的排水管道,眼鏡是沒了。我告訴他眼鏡就在這裏的歪脖處。他不信,就回辦公室問問大家是不是真有個歪脖。大家一聽哄堂大笑,說潤濤閻今天講的故事肯定不是真的。廁所蹲坑哪裏會有什麽歪脖?一下子去了 3 個哥們。他們四人拉我起來。我起來後告訴他們,眼鏡可以摸到,但我的胳膊就是短了那麽一點點,中指夠到了,但拿不出來。他們四人聽後往裏邊看,果真看到了裏邊的水,便相信我說的那裏有個歪脖的理論。我開始給他們講解如果沒有這個歪脖,下水道的臭味就跑上來了。他們聽懂了,便四人把胳膊伸出來,比較哪位的胳膊長。一比較,一位弟兄出位了,他是位黨員,姓朱,他還曾被選為單位的模仿黨員。他把上衣脫掉,胳膊一下去就把我的眼鏡給撈出來了。
大家暗自驚歎:黨員就是不一樣,胳膊就是長。什麽都能撈到,廁所蹲坑裏的東西也能撈出來。
我洗幹淨眼鏡就自己走回宿舍了。
至於報銷的事,估計所長早忘了沒找我,我也就沒主動去找,跟人命相比,吃飯喝酒本來就是小事一樁。
(四)
我走後就炸了窩了。看來我沒有喝醉,蹲坑跟下水道之間果然有個歪脖,表明我的判斷力依然如故。有人悟性太差,搞不懂我為何不直接下水救美女還要跑到上遊去查看那女孩的書包。那時我沒喝酒啊。再說了,那年頭年輕人沒有富裕的,包裏有個三塊兩塊的就算是個錢了。北京女人三大怪之一就是“空兜子隨身帶”(另外兩大怪是“女人比男人壞”、“紗巾戴兩塊”)。他潤濤閻到包裏查看啥呢?黨小組組長憋不住了,告訴他們說潤濤閻怎麽可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去救人?我們不是一直在學習胡喬木同誌的“人道是有階級性的”嗎,潤濤雖然不是黨員,但這點覺悟還是有的啊,他不可能對階級敵人施人道吧。否則,咱們這每周一次的政治學習不就白費功夫了?
黨小組長的話使那些人醒悟過來了,當潤濤閻得知溺水女人也是無產階級並非階級敵人,就跑過去施人道了。但他們愣是不相信我的故事是真實的。主任說話了:“這些日子你們發言都認同胡喬木同誌的觀點,人道是有階級性的,對敵人不能施人道。那為何不相信潤濤閻的做法呢?”他們還認死理,愣說潤濤閻不那麽傻。這時,李老師說話了,他說:“這個故事當真。看看我的故事,比他的故事不是更加難以置信?那你們敢說不是真的?”李老師的話把他們都給鎮住了。
如果你是北京人,你一定知道有個西單和西單商場。可你知道,在解放前那幾年,西單是李老師他爹的。他爹本來是資本家,後來投資房地產,就把西單那一大片買了下來。那時候西單還沒有高樓大廈什麽的,就是一溜煙遍地胡同。 1948 年他老爹發現天下要變樣了,就想賣掉西單,可誰還買呀。無奈,他就帶著小老婆跑到台灣去了,把黃金都帶走了,把地契交給了大老婆。李老師是大老婆生的,當時在北京讀大學。剛解放,開始是公私合營,李老師和他媽收房租還是滿富有的,錢實在是很多很多。就在此時,有一位女同學跟他談了戀愛。李老師身材魁梧,看上去不像是奸商的後代,倒像是將軍的後人。他的書法也非常棒,令我讚歎不已。所以,他屬於才貌雙全的男人,女人追他天經地義。
此時有一位好事的男人,找到李老師女朋友的家裏,告訴她媽說你女兒跟一個資本家的黑崽子談戀愛,早晚要被無產階級鎮壓的主。她媽一聽嚇壞了,堅決製止女兒跟李老師談戀愛。放了狠話:要是跟資本家的崽子結婚,就別認你這個媽!女兒就一條道走到黑,跟她媽斷絕了母子關係。二人後來都被分配到山東鄉下改造思想去了。
粉碎四人幫後,我們所的人事處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李老師一家三口弄到了北京,有人懷疑這個處長跟李老師的老婆是表姐妹。李老師到了北京的一周後去西單大街上閑逛,緬懷他的家業,迎麵碰到了給他拆婚的那位。李老師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他也認出了李老師,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李老師看,愣愣地站在那裏。估計他在琢磨李老師怎麽從山東回到了這裏。突然間,一輛自行車從他身後竄出,把他撞倒在地。就在這時,另一輛自行車 90 度角在他身上壓了過去。他的肋骨斷了後紮破了心髒,當場死亡。李老師和另外三人成了旁觀者,到公安局提供證詞。本來證人沒必要遭到調查的,可是李老師曆來不說謊,自己說出死者跟他有過節。這就麻煩了,調查來調查去的,單位領導都知道了這事。大家感歎:那人要是沒碰到李老師,就不會在大街上站著不動的,在那天他就死不了。這不是冤家路窄?這報應也太離奇了點。
我們處長經曆過無數離奇古怪的事情,屬於什麽閱曆都有的那種萬金油。關於書呆子的,關於城府深的,關於和稀泥的,關於武鬥的,五花八門的故事,她見識的太多了。她本人的經曆就是一部長篇小說。我沒及時救溺水者的故事她聽後沒覺得有啥不理解的。她還曾托人在廣州搞到了李宗仁寫的回憶錄。她告訴大家,誰要是不信離奇的事,去看看《李宗仁回憶錄》,裏邊很多很多鮮活的例子,容不得你不服。
處長看到了我,就指著我的鼻子說:“你就是個書呆子!跟我在清華的一位男同學有一拚。要不怎麽你能考研究生呢。把書念透了,會考試,但在社會上就是呆子啊!”我一聽連連點頭。
“潤濤閻把胡喬木的女兒給淹死了”的故事很快傳出去了。也不知是誰轉告給了院部領導。一位黨委領導非要見識一下這位潤濤閻何許人也不成。院黨委決定:從下周起,政治學習不再討論胡喬木《關於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小冊子“人道是有階級性的”這個課題,改為討論鄧小平《什麽是社會主義不討論》與《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這前後邏輯一致的偉大論題。
那陣子處長每次看到我就恥笑我這個書呆子,愣是把胡喬木的女兒給淹死了。
(五)
全院都不再學習胡喬木“人道是有階級性的”課題了,本來我淹死胡喬木女兒的故事就該到此為止了。可這個世界什麽好奇的人都有。保衛科的一位幹事是複員軍人,他一位跟他同時複員的戰友就分配在海澱區公安分局。他就不信我的故事當真,就跟他戰友鐵哥們打聽這個事到底是真是假。說我這書呆子呆到這份上也算是讓他開了眼了。
那位哥們幫他查了檔案,得知確實有一位溺水而亡的女孩,時間地點都與我說的一致。那位女孩的老爹確實叫胡喬木,三個字一字不差。胡喬木就一個女兒還被我給淹死了。但他說這個胡喬木不是中央政治局委員那個胡喬木。北京同名同姓的胡喬木還真有那麽一個。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幹事找我,哈哈地笑,說:“處長猴精是真的,閱曆太豐富了,反讓你給忽悠成傻子了。但不管怎麽說,這事也太巧了,令人難以置信。”我告訴幹事:“我是個書呆子,聽不懂你說的啥意思。”他閉上了大笑的嘴後,拍著我的肩膀嚴肅地說:“有處長收拾你的那一天!她跟你說你是書呆子,那她是騙你的。別以為你馬上就要出國了,別說你還得回來,孫悟空跑不了牛魔王的手心,就是你能否走成還是另說呢。酒後惹事,麻煩大了。”我看他對我不錯,便問解救良策。他說:“明晚到北京飯店至少西苑餐廳請我一頓,我必告知。你不是有一頓酒飯錢還沒報銷嗎?大家都說你太傻了,公家的錢竟然不用。那就請我吧。”
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一頓酒飯錢可以報銷的茬,便答應跟幹事一起到西苑餐廳閑聊。錢不用,人家還說我傻,幹脆看看這個壞蛋的心是咋樣的也不錯。都說幹事幹事,不幹人事。但還沒跟這號人閑聊過。
西苑餐廳的檔次,在那年頭還是不錯的。雖然剛對外開放,裏邊的客人很少。我是第一次在夏天吃飯有空調吹冷風,也是第一次喝那個黑色的東東。上麵寫的是 coca cola, 感覺很怪異的味道,有點像中藥,但很好喝的說。吃完後一算賬,我倆花了26 塊多,令我咋舌。一頓飯,沒喝酒,怎麽這麽貴呀?報銷的時候會計搖頭晃腦,嘮叨了半天才說過兩天再來取錢,他要跟所長商量這錢怎麽個出法。
一天,人事處處長找我,問我去雲南出差的事。她是從那位幹事那裏知道我要去雲南的。幹事果然幫了我的忙。處長說她老頭子喜歡茶樹,因為出生在雲南的緣故,總是懷舊。她讓我我乘飛機到了雲南,幫她打聽一下,為何茶花到了北京就養不活。我知道原委,告訴她是因為北方是堿性土,是黃的,而茶樹需要酸性土,是紅的。她一聽假裝明白了,讚歎我知識淵博,然後就唉聲歎氣了一陣,說她家的那花盆太小了,茶花樹還沒開花就快死掉了。
我從雲南飛回北京的時候,問了機場行李的重量限製。我就從機場外圍不遠處的紅土裏裝了準備好的一個塑料袋子紅土,帶回了北京,送給了處長。心裏不服,他奶奶的,一頓啤酒引發的這些麻煩,當初還不如幹脆讓那些資料泡在水裏算了。追悔莫及啊。出國一走了之,可辦手續惹不起這些官僚,當真是躲都躲不起。
倒是壞事也有變成好事的時候。自此,我辦什麽手續在處長那裏都順利過關,包括搬入大房間宿舍,以及自費出國手續。
後來,當我真的出國的時刻到了,李老師跟我說:“我老伴跟處長說了情,讓她看在咱哥們的閑聊的份上放你一馬。”我此時明白了他老婆真的跟處長是親戚,他說的是真話無疑。處長同意了,一般小事所長不過問。我是研究生畢業,能辦理公安局護照,而不是外交部護照,沒有她的默認是不成的。
大家都說反正社會就是個舞台,大家都是演戲,真的有時被看成是假的,而假的當成真的已成習慣。有一位長者老科學家,因為曆史問題文革中挨了很多毒打。我臨走時他還在給我送行的大門口悄悄問我到底胡喬木的女兒是不是讓我給淹死了,因為這個世界奇妙巧合的事他看到的太多了,很多自作自受的悲劇讓人不得不懷疑唯物主義的局限性。我說當然是真的呀。他聽後高興地幾乎跳了起來,說:“走狗文人就該這麽遭受懲罰!”然後仰天大笑。這是我出國前給他帶來的最後的快樂。經曆了太多的苦難,讓他快樂一次是不容易的。年輕一代人無法理解,笑一次竟然是那麽奢侈。但我知道,老人明白我在給他快樂。他那麽聰明,自然明白個中道理,隻是用笑一笑來向我道別。畢竟給我留下一個笑容,對他這樣經曆過無數苦難的人來說,很多話隻能是靠意會,不能直說。這,是智者的高明,也是人性的悲哀。吊詭的是:你如果真的按照我黨理論去幹,比如我對胡喬木溺水的女兒那樣,我黨的黨員幹部是不理解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理論,都是收拾你的時候用的,他們那些文人從來就沒想過要用到他們身上。
幾十年一直不斷的無人道的殺戮,理論基礎就是“人道是有階級性的。不能對敵人施人道。”鄧小平看過胡喬木的這個總結性的理論後給胡喬木做了曆史評價,鄧小平說:“胡喬木同誌是我黨第一支筆。”
聽到鄧小平對那小冊子的評價後,我當時預測不久的將來還有一次大的不“人道”的殺戮,鄧小平在胡喬木那裏已經找到了理論基礎,並要求全國大量發行胡喬木的這個小冊子,提前做輿論準備,尤其是鄧小平自己的心理準備。室友聽後點頭認同。我淹死了胡喬木的女兒後不久就遠走他鄉了。從此,再沒機會跟室友見麵談論當年的預測。不是沒機會,而是我逃避,畢竟當年我那個預測本身有點缺乏人道,提起來令人唏噓不已,有毛骨聳然的意味。 果不其然,幾年後坦克鎮壓市民學生。要是沒有胡喬木的人道謬論,鄧小平在下達用坦克的命令時會顫抖的,也許他根本辦不到。別小看理論和信仰對人行為的支撐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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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讓人佩服,人們的智商能被膽量給嚇回去。
沒膽量,知識分子就什麽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