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濤閻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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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魚發財娶個大胖媳婦

(2007-06-21 03:46:00) 下一個

潤濤閻

6-21-07




把刻骨銘心的記憶留給自己,從容走完生命的最後一刻;
把五味齊全五光十色五彩繽紛的經曆傳給他人,以利於文化傳承。
把伴隨著哭聲笑聲唏噓聲的感受還給人生旅途,以便後人能接著享用。

在這一點上,潤濤閻這隻拙筆也許還有一點意義。幾千年才遇到一次的“秦始皇時代”,能有這種經曆,不僅僅是悲哀,也是幸運。



正文


“大哥,真的!淘魚能發財。”

堂弟繼續嘟囔著,害怕我狠不下心去淘魚。他知道,我要是狠下心來不管幹什麽,都會全力以赴,八匹馬都拉不回來。有了錢,未必了不起,說不定轉眼間錢飛煙滅;有了權,也不算了不起,很可能曇花一現;有了心,才是真正的了不起。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心,古人把它當成最重要的器官,包括計謀都屬於“心計”。

堂弟沒完沒了的嘟囔就是要讓我動心。他知道,動心比動腦重要得多。隻要動了心,就不擔心不動腦了。何況動腦是我的本分。

“好吧,今天晚上就幹!”我下了狠心,決定大幹一場。淘魚發財能娶上個大胖媳婦,那引力超過地心引力的十萬倍,大學不念也成。

媽媽得知我們要幹一夜,就開始烙餅,人是鐵飯是鋼。再說了,發財不發財別說,至少能讓她過過魚腥讒癮,很多年都沒有吃魚了。

媽媽的鼓勵更加堅定了我大幹一場的決心。農村的媽媽害怕什麽?就是怕兒子娶不上媳婦。胖的娶不上,求其次,瘦的也湊合。當然,買炮買響的,打肉打肥的,娶媳婦娶胖的,乃天理人情。在那人人皮包骨頭的歲月,身上有肥肉,是社會主義優越性的具體體現。它反映出來的是這個女人有良心,對優越的社會主義製度有所報答。能享受到胖女人的男人,就享受到了社會主義優越性。

吃完晚飯,帶上水桶鐵鍬獨輪板車和一壺水,當然忘不了媽媽的 4 張烙餅,興高采烈地踏著灑滿月光的小路帶著娶大胖媳婦的希望朝永定渠奔去。

據說永定渠的水源於北京北邊的密雲水庫,由北朝南連綿幾百裏。不知何故,幹涸多年的小渠竟然波濤洶湧,而且水裏邊的魚歡蹦亂跳。有人說是因為唐山大地震後,為了防止密雲水庫被地震震裂淹了北京而把密雲水庫的水放了一部分出來。也有的說雨水比較大,不少地方排澇的結果。從水中有魚看來,前一種說法比較可信。

至於水是從哪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裏邊有魚。裏邊有魚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能把魚淘到手。就好比在那吃不飽的年代,胖姑娘重要,更重要的是能把胖姑娘變成自己的胖媳婦。

站在渠堤上,仔細窺測著淘魚最佳地點。首先,要離路邊遠點,渠是公家的,為了淘魚隨便堵堰子要遭受批判的。其次,要選擇狹窄地段,就跟長江修大壩要在三峽一樣,事半功倍。

轉悠了一圈,找到了合適的地方,我倆便動手堵堰子。

渠裏的水已經很淺了。先在選好地段的下遊堵上一個堰子截流。兩輛獨輪平板車把渠堤上的土迅速倒入渠中央。奮戰了三個小時左右,下遊的堰子堵好了,足有三米高,一米寬。然後便是休息等水了。要問我們的勞動強度有多大,你想想那個堰子需要多少方土就知道了。汗水早把我們的衣服濕透了。由於體力消耗太大,一躺下,便起不來了。

看著漫天星鬥,聽著堤壩樹上的蟬鳴,想著大胖媳婦就要娶到家裏,心中的喜悅用夜空當紙,渠水當墨,也書不盡。摟著個大胖媳婦睡覺該是什麽樣子?神仙的日子吧。想著想著,便聽到堂弟悄悄地唱起來了:“魚兒離不開水呀,瓜兒離不開秧 … ”。那年頭他可能就會唱這首歌,當然還有一首與魚與水無關的《東方紅》。估計那首要等到把魚換成錢的時刻他才能唱出來。

感覺到肚子太餓了,我把 4 張烙餅拿出來,遞給堂弟兩張。就著白開水,一會兒工夫,烙餅和水全部進入食道。

轉過身子看看渠裏的水,發現堰子裏邊的水位差不多有兩米高了。便決定立刻動手,要把上遊的堰子堵起來。

我們發現上遊的堰子選的地址還有問題。當初看上去水流的很慢,現在看來水這麽快就把下遊的堰子將要淹沒,我們需要重新選擇上遊堰子的地址。找到了一個排澇支渠,是在澇災時把農田裏的積水排入主渠時用的。在這個地方堵堰子最科學不過了。堰子的高度隻要高過支渠的渠底就夠了,截流後,上遊來的水便朝支渠流去。

感謝烙餅的物質力量、娶大胖媳婦的精神力量,我們又經過三個小時的奮戰,上遊的堰子也堵好了。兩個堰子中間的魚很快就成甕中之鱉了。有了這兩個堰子,每天晚上我們都可以來這裏淘魚了。

把一個大篩子嵌入下遊堰子的中間,然後在篩子後麵的堰子挖個缺口,水便經過篩子而瀉走。水走了,魚留下來了,這就是傳說的“淘魚”。

隨著水位的下降,篩子也隨時下移。等到兩個堰子中間的水基本放光的時候,就聽到劈裏啪啦,那是魚兒掙紮的聲音,夾雜著我們內心勝利的微笑聲。這動情的聲音將換來娶大胖媳婦時的敲鑼打鼓聲和鞭炮聲,以及洞房裏新娘的嘿嘿聲。

明天晚上淘的魚要比今晚多得多。今天完事後,把上遊的堰子打開一個缺口,水帶著裏邊的魚就朝下遊流去。但經過下遊堰子的篩子時,魚被攔下來了。這樣,兩個堰子中間的魚就被富集化。密雲水庫不放水了,但放出來的水全部流幹,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想到這裏,我們心花怒放。

“來!讓我們先混水摸魚,摸它幾條大的再說!”我看著黑黑的天空,喊著。

我們清楚,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圓圓的月亮已經沉淪到天邊了,看不到光澤,很像幹涸的渠底裏掙紮的魚的眼睛。

堂弟說,著什麽急呀,反正一條也跑不了。現在我們休息,等天一亮,我們就撿魚,不用現在摸魚。等它們折騰沒力氣了,撿它個沒脾氣。

我說,先摸幾條放入水桶。就好比賭錢,把賭本盈出來就要塞入腰包,用剩下的錢繼續賭。以後賠回去,本錢還在。

堂弟聽後,不以為然,推著我的後背就上岸休息去了。

我們感覺到汗水似乎已經流光了似的,身上有點寒冷。不時地打個冷顫。

用累得發抖的手卷了支煙,腿已經站不住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便躺下休息。

轉眼的工夫,東方的魚肚白煞是漂亮,東北方向一抹殘雲活象一顆搖晃掙紮的魚頭。曙光就要展現在我們麵前了。魚呀魚,你們就折騰吧,這是最後的掙紮,等待你們的是什麽,不用我說,沉淪的月亮代表你們的心。

想起月亮,不由得發問,月亮裏的嫦娥會怎麽想?“瞧這倆傻孩子,不是神經有毛病,就是社會出了問題,徹夜不睡覺搗騰土!要知道,你們這麽不要命的幹,是可以被活活累死的!”

我倒是想告訴嫦娥:

把青春獻給娶大胖媳婦的偉大事業,死了也值!

拚薄命,堵水渠,要讓媽媽吃口魚;

光棍苦,光棍急,急得晚上抓炕席。

請問吃穿不愁的嫦娥女士:這種情與感,你懂嗎?

抽完了煙,我站起來,想看看渠裏的魚。東方的曙光以每秒 30 萬公裏的速度朝我們奔來。朝北望去,似乎看到白嘩嘩的一片,我心頭一緊,立刻喊“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當我們跑向渠裏要去撿魚的那一刻,隻聽呼啦一聲,上遊的堰子決堤了。裏邊躺著進入半休眠狀態的魚突然間歡蹦亂跳起來。

原來,密雲水庫放水停止幾天後,又放水了!

漢子有義,大水無情。

如果密雲水庫第二次放水晚半個小時,

如果黎明的曙光早半個小時出來,

我們都能淘到兩大桶的魚!

按原計劃,兩桶魚先到城裏去賣,然後留下幾條回家。

如果我提前兩分鍾起來,至少也能撿到幾條。

如果我們當初摸魚,也能摸幾條。

如果,如果

太多的“如果”了。隻是這些“如果”的實現並不是難於登天,這讓人氣憤難平。

誰說上了架的鴨子不能飛走?誰說鹹魚不能翻身?誰說死灰不能複燃?誰敢保證被打倒的鄧小平不能第三次複出恢複高考 ?

想到這裏,我看到了希望,比淘魚發財更能娶上大胖媳婦的希望。“不用淘魚了!”我暗自高興起來。阿 Q 有阿 Q 的活法,意淫有意淫的好處,看不到希望的人是不會有出息的。爬雪山過草地、在絕望中看到了江山的毛澤東成功之秘訣就是“阿 Q 精神的意淫 + 幸運”,每一次失望都使他看到了另一個更大的希望。這是我學毛選學到的最重要的核心內容。毛澤東思想就是馬列主義與阿 Q 精神的意淫相結合,這麽個結合法,會感動上帝的。

堂弟不走,我害怕了。他的脾氣我最清楚。他覺得太對不起我媽,因為他並沒有告訴他家裏人要去淘魚。他害怕他膽小的爸爸阻攔,反正他常常在我家過夜,玩象棋打撲克,晚了就不走了。他父母對他的要求隻有一條:不惹事就成。可他偏偏惹是生非,常挨父母打罵。跟我在一起,他父母放心不少。

我媽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他不能容忍自己的過失讓我媽失望。要不是他的阻攔,至少能讓我媽吃上魚。可能是他跟他父母合不來的原因,他孝敬我媽要比孝敬他親媽高出 10 倍以上。現在,烙餅白費了,希望沒有了。他站在堤上怒火滿腔,臉色被怒氣憋得與東方的曙光一樣通紅。

“你給我走!”我吆喝著。

我命令他和我一起推上獨輪車往回走。我們並不知道:由於流汗太多,體內缺水嚴重,到了危險的時刻了。等感到天昏地暗,我才發現已經沒有力氣走到家了。

當我頭腦昏得不行,不得不停下來時,一下子癱軟在路上的水坑裏。那些日子下了很多雨到處都有積水。我暈乎乎地意識到我可能缺水嚴重,便大口喝起了嘴邊路坑裏的水。一會兒工夫,我感覺我活過來了,便去看堂弟。他早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把我嚇壞了。我明白救他的方法很簡單,便用手捧著坑裏的水朝他的嘴巴裏灌去。然後,害怕地喊著:“潤江,你沒事吧?”

天已經大亮了。堂弟睜開眼睛看看我,問我是怎麽回事。我說,我們流汗太多,帶的水太少了,身體脫水嚴重,加上勞累過度。

他說,後半夜很渴,過了一會兒就沒有渴的感覺了,反正不能喝髒水吧。我告訴他:不論渴還是餓,一旦過了頭,反而感覺不到了。這才是最危險的。你剛才就是喝髒水活過來的,而且還喝了很多很多。說到這裏,我有點後怕。一念之間,兩條命就可能沒了。

“你我離不開水,魚兒離開了殃。”

我跟堂弟調侃著,讓他振作起來。乏力加心情沮喪,我們無精打采地往家走去,感覺到邁開一步都非常艱難。他突然抱怨說他那有六點水的名字還是我給他改的呢。看來他在琢磨我們引來大水的命運跟我倆名字的關係。

到家後,看到姐姐已經把夏天搭在院子裏的鍋台裏的一鍋水燒開,準備清燉鯉魚呢。

我們倆拿起旁邊的水瓢喝起水來,是那麽甜。

姐姐看著我們想知道是怎麽回事,最近釣魚的不少。即使釣魚也能釣上一兩條吧,整整一夜了呀。估計是被大隊幹部逮住了。堂弟什麽話都沒說,他眼睛裏似乎看到了什麽,風風火火地到我的屋裏拿起火槍就往外邊走去。

10 分鍾不到,就聽“砰”的一聲,我媽問我不會是他自殺吧?我笑了笑,搖了搖頭。對他來說想自殺的動機已經過去了。我是了解他的,他現在想什麽我最清楚。

“哈哈哈”

三聲大笑,驚天動地。

堂弟舉著一隻肥大的野兔,興高采烈地走過來,手舞足蹈。笑聲留在了他疲倦的臉上,一抹紅暈掃光了滿臉的晦氣,宛如春風下熬過嚴冬的楊柳,春意盎然。

“真奇怪!好久都看不到野兔了。竟然跑到村邊來了。”媽媽高興地說。

其實這隻野兔算是倒黴,它吃飽了沒事幹邁著四方步悠哉悠哉溜達到了村邊。估計它是在琢磨“能造槍造炮的人類,還算不算動物?”這一哲學命題,得出了“人類打從穿衣服那一天起就隻能算衣冠禽獸了”這一“德赫巴哥”猜想。哲學耽誤事。它愣是沒聽到獵人的腳步聲。要不哲學大聖先師蘇格拉底被弄死前感悟到鼓搗什麽也別鼓搗哲學呢。

其實堂弟也沒看到這位“德赫巴哥”先生,隻是憑它晃動的豆葉便與槍口成了直線,德赫巴哥一命嗚呼了。

姐姐燒的那鍋開水沒有白費。放血去皮,開膛破肚,放入油鹽醬醋,我們吃上了清燉野兔。

香味從室外的爐灶飄出去灌滿了半個街,一位堂叔順著味道跑過來了,喝上了最後一碗比雞湯還香的兔湯。

打到野兔的成就感,加上看到我媽十分高興,堂弟滿麵春風,早就把淘魚差點喪命的痛苦拋到九霄雲外了。

人的一生不可能總是快樂,也不可能總是痛苦。有了快樂就忘掉痛苦的人,才算是幸福的人。

堂弟就屬於這種人。

不再思索著恢複高考的奢望,我昏沉沉地睡去了。我不是為了吃魚肉而去淘魚的。遺憾的是,阿 Q 精神總是時有時無,不能永駐。盡管如此,阿 Q 先生還是救活了不少人。連多次拯救了中華民族的心理醫生阿 Q 先生都不放過的人,絕對是漢奸。

第二天,堂弟問我:“如果密雲水庫沒有放第二次水,我們會不會發財?”

我沉思片刻,立刻發現了一個天大的奧秘 , 並告訴了他:如果那樣,你我都死掉了。想想看,我們按照原計劃把兩大桶魚推車到縣城去賣,那邊就是柏油路了,路上根本就沒有水。我們倒下後就慢慢地死去了。

他聽後恍然大悟,感覺到冥冥中的上蒼在保護著一個 19 歲一個 20 歲的拚命郎。

堂弟那三聲大笑,夾雜著決堤的嘩嘩流水聲,繞梁三日後,悄悄地走了。聲音卷走了我“淘魚蓋大瓦房、娶大胖媳婦”的幻夢,化作了天邊一道絢麗的雲彩,在空中微微顫抖著飄忽不定。

幾十年後,這道彩雲還會劃過時代的夜空飄回到我的腦海裏,逼真的近如昨日,是我當初始料未及的。

又過了幾天,當渠裏的水又到了淘魚的水位時,我們看到那兩個堰子清晰可見,“淘魚發財娶大胖媳婦”的幻夢又浮現在眼前。繼續淘魚的決心沒有動搖。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見前文《吳橋女俠》、《京城美女斷我財源》點擊博客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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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manli01 回複 悄悄話 在那人人皮包骨頭的歲月,身上有肥肉,是社會主義優越性的具體體現。
它反映出來的是這個女人有良心,對優越的社會主義製度有所報答。
能享受到胖女人的男人,就享受到了社會主義優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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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條鐵皮綠蛤蟆 回複 悄悄話 已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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