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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石屹:村幹部賣了農民利益

(2007-02-06 09:16:22) 下一個
土地私有化,這樣再也不用國家好幾個部門組織大量的人去保護耕地,防止侵害農民利益了。因為現在農民的土地不在自己手裏麵,土地集體所有,在鄉鎮的手裏麵、在村幹部的手裏麵。他們勾結起來就把農民的利益出賣了。

如果土地和房屋都完全屬於你的,我想開發,我就要去跟你談,不能強行去拆遷和征用。現在征地和拆遷過程中,出現這麽多的糾紛,是土地製度上出現了問題。真正依靠土地的這些人沒有擁有土地的權利。

例如說土地交易的過程中,有些項目表麵上說是公開“招拍掛”了,但實際上是掛羊頭賣狗肉。

政策上也有好多的問題。最根本的問題是,一定要拿出一整套的市場經濟的規則,如果把製定的規則和權力結合在一起的話,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腐敗,不公正。

對話人物·潘石屹

潘石屹不是中國最有錢的地產商,但業內名氣最大的前三人中一定有他的名字。這個SOHO中國有限公司董事長是個以“秀”出名的44歲男子,個子不高,天庭飽滿,頭發稀疏。他出產的主要產品除了房產,還有博客。他曾在北京街頭碩大的廣告牌上,叫賣《潘石屹的博客》。作為中國時尚財富人物的代表,潘石屹的口號是:永遠不做大多數。他自稱是“地產界的章子怡”,但也有人說他是“地產界的農民藝術家”。

潘石屹不諱言自己的“農民”身份。他出生在甘肅省天水市一個貧困的村莊,不過他的家庭出身不是貧下中農。但地主後代的身份,並沒有讓他有更多的物質享受,他的童年記憶是苦澀的。生於毛澤東時代,發跡於鄧小平時代,又在後鄧時代迎來自己事業的黃金階段。潘石屹從內心深處感謝鄧小平。鄧小平改寫了中國曆史,也改變了潘石屹的命運。在這一點上,潘石屹做了大多數,隻不過,雖然大多數人的命運都在鄧小平時代有了改變,但潘石屹命運被改寫的傳奇程度仍讓他與眾不同。

潘石屹願意探討任何有關改革的話題,他不回避。他要求審閱記者整理好的對話稿,但幾乎不做一個字的修改。雖然以“有文化”著稱,但在一些改革議題上,他顯然缺乏成熟和係統的思考。潘石屹在本質上還是一個商人,他說貧困的經曆促使他對金錢有著強烈的追求。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注重精神素養的人,他將這個問題上升到社會層麵進行思考,他說的其實是市場經濟需要有其道德基礎。私營企業主在鄧小平時代從無到有,是當下中國變化最劇的階層,我們選擇潘石屹作為其中的代表,用他的親曆和眼光,來透視這個時代的變革。

鄧小平開創了一個寬容的時代

記者:十年前鄧小平逝世前後,你還記得自己在做什麽嗎?

潘石屹:鄧小平逝世前後,我們正好在籌備SOHO現代城,我們請了5家設計公司給我們做方案競賽。1997年春節之後,這些方案都交了上來,就在這個時候,鄧小平逝世了。鄧小平追悼會召開的那個下午,我們正在做一個招標,我們全公司的人就沒有上班,一起在辦公室裏看追悼會的直播。我記得有一個清華大學的設計師,當時拿進來一個方案,說希望這個方案你能喜歡。我一看,這個方案做得特別奇怪。我說,本來我就很傷心,看了你的方案以後就更傷心了。

記者:鄧小平去世你感到很傷心。他去世的消息傳來,你感覺很突然嗎?

潘石屹:因為在這之前,各種各樣的傳言就有了,尤其是香港,一有鄧小平逝世的傳言,股票就往下跌;一會又說他還活著,股票就又往上漲。這種消息重複好多次了。特別不地道,不斷傳言鄧小平死了,我聽了就覺得不舒服,不能為了賺點錢就放這樣的消息。所以,後來聽到鄧小平逝世的消息,感覺不是特別突然的事情。最開始,有朋友打電話告訴我鄧小平去世的消息,我說,真的假的?大概就幾個小時以後吧,中央電視台等媒體就報道了這個消息。

記者:馮侖(注,萬通集團董事局主席)說過,有三個人對你的事業影響巨大,第一個是鄧小平,第二個是馮侖他本人,第三個就是你的愛人張欣女士。後兩者都是你身邊經常接觸的人,鄧小平對你的影響應該是在宏觀政策的變革上?

潘石屹:對。我覺得鄧小平的複出,對中國的曆史確實是一個重新的改寫。經濟,人們的精神狀態,這些方麵的變化,以前哪敢想?鄧小平複出後,開始開放、寬容,在經濟上也很寬鬆。萬元戶、百萬元戶,在這之前根本就沒有任何生存的環境。

鄧小平開創了一個很寬容的時代。他很智慧地提出改革開放。現在我們都知道,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不改革開放就沒法生存。鄧小平在二三十年前就能提出改革開放,這是一條非常對的路。

記者:你覺得鄧小平留給他的繼承人的遺產主要有哪些?

潘石屹:我看過《鄧小平文選》的第三卷。是一個非企業界的朋友推薦我看的。他說我的思想是很道家、很禪宗的,自然無為,而中國現在有個人非常無為而治,非常的禪。我問他是誰。他說是鄧小平,讓我看看。我看後的感覺和他不太一樣,但覺得鄧小平還是很有智慧的。

我覺得鄧小平最寶貴的遺產是要韜光養晦,不要爭著做老大,國內要團結。這可能比他的經濟遺產都寶貴。

現在回過頭來看,其實經濟方麵的遺產就是改革開放,摸著石頭過河,不要問姓資姓社。把國門打開,看看外麵,一看外麵的話,心裏就清楚了。不看外麵,實際上鄧小平也不清楚。他怎麽知道改革開放會是這個結果呢?他永遠沒想到,他也不知道。他隻是教給我們一個方法:先打開門去看。

饑餓記憶影響了我的世界觀

記者:鄧小平複出後,你個人能夠很強烈地感受到時代的變化嗎?

潘石屹:我本人和我的家庭,親身感受到這種改變是非常的快。記得大概是1979年,我放學回家後,有些抱怨。我的父母親就說,鄧小平還是挺偉大的,他對中國的發展很有貢獻,你再往後退五年看看,和現在都完全不一樣。他們在宏觀上給我說了說,而且給我算了一下:我父親獲得平反,過了大概半年補發了工資,之後又給他長了一級工資,還恢複了他的黨籍……就這樣算來算去,每半年就有一件好事情。

記者:你出生在毛澤東時代,1963年。比較深刻的、帶有時代色彩的記憶都有哪些?

潘石屹:我小的時候,記憶最深刻的就是吃不飽飯,饑餓。其他東西還可以承受,就是這個饑餓是沒辦法承受的。這點影響了我的世界觀,包括後來從商,比較看重金錢,覺得有了錢就能解決吃飯、教育、看病這些問題……這還是受小時候缺衣少穿年代的影響比較大。

記者:“文革”結束後,你就隨家人從農村進城了,你是在改革開放過程中發家的,應該說得益於鄧小平時代,我感覺你個人的變化和時代的變化是一致的。

潘石屹:所以任誌強說,我是改革開放的一代。

政府官員慢慢了解什麽是市場了

記者:你的第一桶金是在海南房地產瘋炒之時掘得的。海南房產泡沫事件,實際是改革過程中盲目性一麵的體現。也就是說,在某種程度上,是改革的不成熟成就了最初的潘石屹。你怎麽看這個事?

潘石屹:在海南島,我們的第一桶金是,六個人總共賺了一百多萬。現在看,這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事,但是對我們是一個試驗、是一個成果。讓我們根深蒂固地了解了這個市場。海南島的泡沫,就是因為盲目,不了解市場。但是通過海南島的經驗教訓,讓商人和從事行政管理的官員都了解什麽是市場了。其實海南島的起起伏伏,是做了一個試驗,在這上麵犯一些錯誤,我覺得都是正常的,就像人成長的時候不能不得病一樣。我覺得從大事來看,有兩個趨勢是擋不了的,一個是國際化,一個是市場化。市場化對中國尤其重要。

記者:在鄧小平時代,改革雖然總體上是深入發展的,但有的年份還是左右搖擺不定、甚至有後退。從個人的經商經驗來看,你能深刻感到這中間的政策變化嗎?

潘石屹:感覺還是比較強烈的。1989年之後開始治理整頓,那時候我還在海南,慘得一塌糊塗。完全是蕭條。我記得最有意思的是,1990年大年三十下午,海南島就冷冷清清的什麽人也沒有。我們有半年多沒有幹什麽事情了,就天天念佛經。我和朋友祝軍身上都沒錢了。他家在南京,我家在甘肅,他提議我倆扒火車回家吧,看誰大冬天的能回到家,到家就互相發個電報。我開始覺得挺好,挺冒險的一件事情。後來又擔心在火車上給凍死了。就沒扒火車。後來,他騎自行車到離海口170多公裏的地方找他女朋友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去海口最繁華的島看了一下,冷冷清清都沒有人。我覺得在國家管理經濟上的大幅度起伏,對下麵最基層的人的影響非常大。

記者:1992年鄧小平南巡之後,你的事業基本上就非常順利了。

潘石屹:那之後因為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碰到一個波動,也能夠扛得過去了。當然,這之後,政府的官員也慢慢了解什麽是市場了,管理的經驗也越來越豐富了,沒有那種打仗的風格了。原來都是感情用事,說讓你死你就必須要死。如果不死的話,他們就像沒有消滅一個敵人一樣。其實在經濟上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這個時代不要再出來強人了。需要相互製衡機製

記者:你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開始投入商海,從個人的經曆來看,企業的外部環境,包括法律和政策上有什麽改變?

潘石屹:從法律和周圍的環境來看,是越來越規範了。政府官員的素質也是越來越高,個別幾個部委除外。現在的官員還是都挺有知識分子氣質的。

記者:有人將1994年鄧小平不過問政事之後,稱作後鄧小平時代。你感覺後鄧小平時代,有了哪些不同?

潘石屹:我覺得到了鄧小平複出的時候,國家已經到了一個特別危亡的地步。你想,大家都吃不上飯,人們的心情都很壓抑,天天批鬥能夠心情好嗎?前些年我就覺得,鄧小平是個偉人,多虧了他,要是沒他,這怎麽辦呢?實際上,鄧小平也是那個時代人民推選出來的代表。他隻是代表了人民的意願:別搞階級鬥爭了,我們要發展經濟,別把我們給餓死了。

到了後鄧小平時代,領導人都是溫文爾雅,有知識分子氣質,處理事情還是比較溫和的。這個時代確實需要這樣的人。

我覺得鄧小平是個承前啟後的人,從動亂時代出來的一個強人,治理完之後,一代一代都能出現專業的、知識分子型的、有人文關懷的一些人。我覺得這個時代不要再出來強人了。需要相互製衡機製,最重要的我覺得還是媒體的公開。最怕的是誰都不說話,這就可能出大問題。

記者:你算是精神生活比較豐富的企業家,你覺得毛時代、鄧時代和後鄧時代,整個社會的精神文化方麵的變化是怎樣的?

潘石屹:越來越豐富、越來越寬鬆。現在基本上是,隻要你不反黨,沒有太黃色的東西,你的觀點都可以表達。

一部分人先富隻是一個過程

記者:學界認為現在中國是金字塔型社會,像你這樣的企業家屬於塔尖上的少數人中的一分子,但是大部分人都在塔底下。有人認為是改革出現了偏差,才導致現在貧富差距如此懸殊,你怎麽看這個問題?

潘石屹:我不這樣認為。應該說,中國的物質財富從整體上是增加了,這是毫無疑問的。每年都有差不多百分之十的GDP增長,現在GDP總額在全世界排位是第四。這是在全世界任何一個經濟體的發展過程中都沒有過的。

其實中國真正的財富積累,是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後的積累。從鄧小平南巡講話到今天,短短的時間,一部分人先擁有了財富,大部分人因為原來的底子非常薄弱,還沒有共同富裕。這是一個過程,並不是最終的結果。最後的結果,就是精神的發展和物質的發展平衡起來。否則我們再發展五十年,富有的人還是富有,窮的人還是吃不上飯。就跟香港一樣,香港不超過十個人擁有了香港幾乎所有的財富。在一個島上可以,可如果遍布中國,全是這樣一種模式,一定是一個不穩定的模式。

記者:也不是每個國家都是金字塔型社會。雖然也有窮人富人,但很多西方國家是橄欖型結構,中產階級占社會總人口中的多數。導致中國兩極分化的原因,是不是也和改革的政策有關,在這個過程中產生尋租、權錢交易等腐敗。

潘石屹:政策上也有好多的問題。最根本的問題是,一定要拿出一整套的市場經濟的規則,如果把製定的規則和權力結合在一起的話,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腐敗,不公正。

記者:私企的原罪問題一直討論得比較熱烈。有人覺得中國私企的第一桶金基本都是不幹淨的,要對他們進行清算。你怎麽看私企的原罪問題?

潘石屹:“私企有原罪”這個提法我是堅決反對的。總得有個標準,這個私企到底是不是違法了?如果違法了就應該受到法律的懲處,沒有違法的話就沒事了,有什麽原罪?原罪這種模棱兩可的東西,不應該去提它。

記者:你個人會對類似的提法感到壓力嗎?有種說法是,在一段時期內,很多私營企業主顧慮重重,不願在中國把企業做大,一度把資金轉到國外去。

潘石屹:在企業的發展過程中,怎樣才能夠沒有壓力,能夠不用一個國外的身份也感覺很安全?最關鍵也最基本的一點,我覺得是守法,按章納稅。我從建公司的那天起,就對我的財務人員說,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就是絕對不能做一分錢的假賬。不光拿到中國的稅務部門去看,就是拿到國外去看的話,都是合法的。

不能說“摸著石頭過河”就沒有一個原則

記者:去年有所謂的“第三次改革爭論”,大家對改革的質疑比較多。標誌性的事件是郎鹹平炮轟國企產權改革和《物權法》爭議。你怎麽看改革過程中的公正問題?

潘石屹:我覺得一部分人是對市場經濟沒有什麽了解,思想比較左,可以理解。他們有各種各樣發自內心的擔心,說出來大家看看誰說得有道理,這樣爭論爭論也沒有壞處。還有一部分人是嘩眾取寵,為了噱頭來說假話。各行各業都會有這麽一批人吧。我的觀點是,不管他的觀點對不對,隻要他說的是心裏麵真正要講的話,這樣的人不管怎麽樣大家都能夠討論。最怕就是說假話,我覺得這種人是不可取的。

記者:改革過程中存在權錢勾結、內部人交易等問題,在很大程度上是改革本身不透明不公正造成的。有人認為這是中國改革的一個先天缺陷,你覺得呢?

潘石屹:不能說“摸著石頭過河”就沒有一個原則。我說的這個原則就是指法律。看他違法不違法。做違法的事情就超過“摸著石頭過河”的邊界了。我覺得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已有的法律上去衡量,如果法律落後的話我們可以修改它,但如果沒有法律這個標準了,你有你的一套,我有我的一套,就非常麻煩。像房產行業出現了好多問題,完全是大家製定的法律不去遵守。訂了規則不遵守,這是最容易出問題的。

記者:作為一個房地產商,你在經營中經常能感覺因為規則不完善,導致自己很麻煩的事嗎?

潘石屹:對,例如說土地交易的過程中,有些項目表麵上說是公開“招拍掛”了,但實際上是掛羊頭賣狗肉。

我對中國一向樂觀

記者:現在提出建設和諧社會,有人認為和前幾年社會存在諸多不和諧的因子有關,例如因拆遷、征地導致的集體性事件。

潘石屹:避免社會衝突,需要製度上的保障。我覺得在中國,能夠讓大部分最貧困的人富裕起來的,就是土地。農民如果無限期擁有自己的土地,而不隻是有幾十年的承包權,他就可以轉讓、抵押、買賣。土地私有化,這樣再也不用國家好幾個部門組織大量的人去保護耕地,防止侵害農民利益了。因為現在農民的土地不在自己手裏麵,土地集體所有,在鄉鎮的手裏麵、在村幹部的手裏麵。他們勾結起來就把農民的利益出賣了。

如果土地和房屋都完全屬於你的,我想開發,我就要去跟你談,不能強行去拆遷和征用。現在征地和拆遷過程中,出現這麽多的糾紛,是土地製度上出現了問題。真正依靠土地的這些人沒有擁有土地的權利。

記者:你的意思是說,在改革中出現的問題,可以在進一步改革中去解決它。

潘石屹:對,我覺得都可以解決。另外,我覺得最重要的問題是,你就是解決得再好,也會出現打架的問題,不能避免。最關鍵的是要把人的精神素質提高。

記者:對於中國未來的判斷,海外一直有“崛起論”和“崩潰論”兩種。你站在哪一陣營?

潘石屹:我是一直樂觀。我覺得人就分兩種人,一種人是悲觀的,一種人是樂觀的。我記得幾年前,一個美國人寫了一本說中國要崩潰的書。我一看,胡說八道,中國怎麽可能會崩潰呢?到現在為止,我覺得中國人的聰明、勤奮的力量爆發出來了,爆發出來就能夠在經濟上體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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