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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的水稻田---寫在上山下鄉30周年 (三十. 消息傳來)

(2006-11-21 21:52:42) 下一個
三十.  消息傳來

 高考終於結束了,折磨人的一個來月過去了。有人說是臥薪嚐膽懸梁刺骨,有人說是趕潮流隨大流,也有人說是一場鬧劇。無論怎麽個說法,手頭的事兒還得繼續做,隊裏的活還要繼續幹,為今年可能的招工名額還要努力。柱子休息了一天,繼續運稻子,接著又開始了年複一年的脫穀。
 事情發生了肯定要走腦子,要說不想考試結果那是假話,這時的柱子人在幹活心早就不知走哪裏去了。雖說對高考錄取的形式還有些半信半疑,但無論如何心裏還是對高考抱有很大寄托,畢竟這可能是改變命運的一次機會。因此,心裏總是琢磨著考試的結果。柱子覺得這次考試並不太難,甚至可以說簡單。考試前曾經看見過一本文革前數學高考試題匯編,對高考的出題難度有過一定估計,這次考試的數學和理化問題相對簡單。除去化學沒有學過的約15分考題割肉以外,剩下的185分考題都屬於曾經學過的範疇,當然隻有在充分複習的前提下才能全部回答。語文政治也應該處於同一水平上。城市裏的考生應該有更好的複習條件,新近畢業的考生知識尚留在記憶裏,這些考生肯定會考的好些。高考不是學校的期末考試,在各地區各學校的十屆畢業生尖子全部都擠到一起,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諸多能人匯到了一起,應該有不少人能拿到滿分,因此這次高考的錄取分數應該非常高。自己答的怎樣心裏完全沒數,數學理化是柱子的強項,兩份試卷一共做了185分的考題,也說不清哪些答題會出問題,不能按照平時期末考試的評分標準判斷,能拿到百分之70的分數就應該相當不錯了,這樣也不過才平均及格。弱項的語文政治雖然都做了,但是心裏更沒有底,本來就隻有三年前中學畢業時的那點底子,內容繁多而且沒有複習時間,許多問題就是連猜帶蒙答出來的,作文題目倒是與預期的基本一致,但是寫起來提筆忘字,與當年已不日而語,隻能企望及格。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度過了1978年新年。新年過後的幾天,柱子實在沒心繼續幹活,招工名額也沒聽說下來,想到反正春節也要放假回家,幹脆現在就早早的回去吧。
 回家不久,報紙上詳細刊登出了當年高考的標準答案。回想自己答卷情況,參照數理化標準答案,柱子臉上的汗刷的下來了。數學答卷一個投影幾何問題雖然證明正確,但是依據的命題肯定寫錯了,明明是依照二垂線定理,怎麽匆忙中就多寫了關鍵的一筆變成三垂線定理了呢?差之毫厘失之千裏,此定理可不是用在這個地方!這樣的錯誤是不會有機會的,這8分的問題肯定沒有了,其他部分尚且不清。最難過的要屬物理,整整一道20分的電學考題在一開始就把題給看錯了,回答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結果肯定是一分也得不到。怎麽搞的?業餘搞了這麽多年無線電,用電學的克希霍夫回路電壓定律和節點電流定律列電學方程,是柱子最拿手最熟悉不過的了,在哪裏出問題也輪不到它,怎麽會在這上麵丟掉了物理的整整三分之一分數,這絕對是不能容忍的錯誤。這出考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麽考慮的,怎麽能在一道問題上占了整個科目的三分之一考分,腳下不小心一絆,那豈不栽到深淵裏了?完了,200分當中隻剩下157分的機會了,理化隻剩下65分了,這還是百分之百拿到的情況,有這種可能性嗎?柱子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心裏暗暗祈禱其他部分盡量少丟分,但願能考上第九誌願,能考上個中專也可以離開農村。
 參加高考的考生人人都是焦慮不安度日如年,過了幾天,與其他參加高考的考生開始有了交流後。了解到考生的總體反映都不太理想,很多人反映物理讓土豆問題給搞暈了。何謂土豆問題?就是利用浮力定律計算土豆的體積,跟操衝秤象的故事有點相似,多少嘛拐了點彎兒。矮子裏拔將軍,柱子的信心反而有所回升,期望值也從過去第九誌願的中專升到了第五誌願的大學。不久,從知青辦果然傳來了體檢通知,柱子還真的進入了大學的錄取分數線。知青辦要求立刻回農村參加體檢。
 急急忙忙趕回了農村。全大隊共有十名考生參加體檢,其中大學中專各五名,參加體檢就基本意味著考上學校了,有人高興有人遺憾,一行十人乘著大隊的馬車來到了農場場部。等了一會兒,一位穿戴整齊幹部模樣的人信步而來,特意招呼柱子所在大隊的體檢考生一一過目,看上去略有所思。通過交談了解到,這位是農場的宣傳幹事,這次在全縣的6000多名考生中一共有130多人進入了體檢階段。想來,宣傳幹事的心情比較容易讓人理解,在這種比例下,一個大隊的數十考生就考上10人,也算是給農場放了一顆小小的衛星。這次高考的成績對考生始終是嚴格保密的,這時候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成績究竟怎樣。也是後來甚至是幾年以後,從多方麵了解到的情況,這五名大學候選人全部考入了縣前30多名,大學先生發揮的不夠理想,排在第30多名,其餘四人基本進入了前十名。
    1978年沒有大年30,2月7日是春節。在春節的前幾天,大學錄取通知書送來了!還是在三個多月之前,柱子思考過無數遍將來可能的去向,唯獨沒有上大學這個選項。茫茫宇宙冥冥天意,當機會撞你的腰的時候,即便碰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它仍然是你的。仿佛與當初毫無思想準備的插隊相呼應,兩年多的知青生活就是這樣意外而戲劇般的嘎然而止。
    第二天一早,一行幾人再次乘上柱子爹單位派出的解放牌汽車,來到了插隊的盤錦農村,不過這次沒有再發生被放鴿子的故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汽車當天要趕回鞍山,知青辦已在大隊小隊為知青辦好了相關的手續。此時還沒到當年年終結算的時候,柱子知道自己今年的工分應有8000分左右,帶隊幹部承諾結算後代辦。在數小時之內,柱子匆匆趕往複習時借住的社員家和平時多有關照的社員家告別,告別生產隊長,告別朝夕相處兩年多的各屆知青,拿上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鋪蓋卷和塗著油漆的小木箱,帶上預支的部分大米,返回解放牌汽車。此時,其他人已經在車上等著了。
 沿著當年進村的道路,汽車向出村的方向開去,雪地裏留下了深深的長長的一道輒印。等一等,請再稍微等一下,讓柱子們最後看一眼這流過汗流過淚流過血,也留下了許多故事的純樸大地,最後呼吸一下這寒冷而又熟習的夾雜著稻草灰煙味兒的空氣。汽車又一次停在了村頭,拿出照相機,柱子留下了插隊以來的第二張,也是最後一張照片。這是個陰天,背景隻有解放牌汽車和昏沉沉的天空。不要埋怨照相人的技術水平,棉大衣依然落滿了塵土,腰上依然係著稻草繩,人依然是憨厚十分,脖子上係著沾有稻草灰的圍巾,雙手插在穿了三個冬天的黑棉大衣口袋裏,這次頭上沒有小辮,是那頂帶了三年的破棉帽子把它給掩飾了起來。柱子要最後眺望一眼這裏,在周圍收割完畢的一望無際的稻田中,依然是點點的散落著的村落,依然是冒著炊煙房屋。這裏的一切依然如故,沒有人注意這時的柱子們,有的隻是從場院遠遠傳來的脫穀機馬達聲,還有打草袋子機此起彼伏發出單調的卡嗒卡嗒聲。再向前遠遠望去便是那片淒楚荒涼的小樹林,小樹依然頑強的在鹽堿地上生長著,鞍兒也一定在那裏默默的注視著這裏正在發生的一切,陪伴他的依然是。。。。。如果不是那可惡的蚊子,鞍兒很有可能也會在這個汽車上,命運啊怎麽這樣的無情。再見了鞍兒,再見了短暫也是漫長的知青生活,再見了鄉親們,柱子們一定會回來看望你們,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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