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忘”女人不耐煩地打斷我。
“或許酒能亂性,卻不能改性,他不是差人送了三部他的著書嗎。分別是“辯言”“俠行”和“權謀”,講述三位朋友的事跡,你大喜過望,知道他的心性乃健,筆鋒未鈍,急急地誦給我聽。我當即就明白了,這三部書中,九成是寫給你看的,還有一成卻是為我。他將想對我說的話揉碎了,嵌在字裏行間,借人物的口講出來,好象將砂糖混進米裏,不但挑不清,甚至連飯也變地甜了。我當然是指出來,告訴了你的。我對你從沒有隱瞞。不想這卻害了你,你勃然大怒,一氣之下,將他的書撕的粉碎,可是我們的生活中,跟他相關的東西已如同氣味,無處不在,你最後摔了,砸了,無法可想,結果就一把火點著了整個宅院。。。”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後來就聽不見了,但忽然她又象想起了什麽,
“其實,那天我也喝了浮生至寶,對一個瞎子而言,最大的幸福無非是看見想看的人,我是說用自己的眼睛,但這是不可能的。可我自此以後每晚都能夢見他,大概是酒的作用吧,就象現在。我要睡了,我又要去找他了。。。”
女人終於停下來,臉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真相如折扇刷地抖開在我眼前,我突然無比恐懼,隻有一個念頭,逃走,馬上,越快越好,越遠越好,我早已經習慣了夜一樣的混沌,在混沌裏我至少可以偷生。於是我象瘋了一樣,象騎在斑馬背上一樣地跑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我跑累了,眼一黑,頭一昏,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或者不知過了多少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幹涸的河床上,河泥還軟,上麵有個人形,理應是我的,但又有凸有凹,分明是個女人。後來天下起了雨,蚯蚓一樣的雨。
我鬼使神差跑到園子門前,見已有三個流浪漢捷足先登,在長廊上避雨。我惱怒地躲在一邊,聽他們講這園子鬧鬼的故事。他們並不理我。一個兀自說這園子著火的那天我看見了,有個黑塔一樣的男人抱著一個白衣的女人衝了出去,另一個說你歇歇吧,這戶人家,是皇親國戚,早舉家遷到京城去了,走的時候,光搬箱子到馬車上,就搬了三天三夜,哪來的什麽黑男人和白女人。第三個說你們兩都別扯了,這園子以前是個廟,真的,我還在這兒偷過香油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