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亡隻在頃刻間——讀“太平天國檄文”有感

上部、其興也勃焉—— 1852 年，大風起兮雲飛揚，意氣風發的翼王石！

最近在湖南發現了太平天國的文字遺跡，這是一份以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的名義發布的討清檄文。天平天國在起義之初，由於流動性極大，所遺留之文件少之又少，所以，此次在湖南被發掘出來的“天平天國檄文”，屬於國寶級的珍貴曆史文物。

檄文全文如下（方框為不明字） :

　　“蓋聞唐虞揖讓，固稱上古之聖人。而湯武征誅，亦係中天之景運。漢鼎已遷於新莽，劉文。亦複中興。徽欽既虜於金人，宋康王依然反國。是故日一旋坤轉，乃曆代之常情。革故鼎新，本累朝之故事。惟我大明之太祖，曾開國之南京。傳至季世懷宗，遂亡身於北厥。奈天心已去，闖王大亂於中華，痛帝位之難留，皇之逃奔於吳越。呈卿失計，當為驅虎逐狼。攝政不良，恰似長蛇封豕。縱然成功者退以身，殉國何難。有德者居以位，讓賢何恨。

　　獨是外夷僭竊華夏，腥風燥羯稱尊，夜郎自大，屈真才□□□，曠野之珠玉皆空，縱貪吏以害民。閭裏之脂膏已盡。□□鈔糧重斂，今日完而明日征。

　　法律分更，旗人寬而漢人刻。父老號秦苛政久已，人民望我興複。正與今華裔有仆，故國猶存邦，總是舊命則維新，愛舉義旗以清妖孽。所望普天率土，執孺子於鹹陽。協力同心，殲商於牧野。重懋舊業，再造丕基，忍使上國衣冠淪於春秋。

　　相率中原豪傑還我山河。具全才全德者，封萬戶侯；抱一技一能者，授千夫長；躬耕者免稅三年，犯法者宥罪十世。上有務恤之主，下無罹網之民。惟有乘風擄搶者，決然剿滅不儼。

　　然有湯武之行，再睹堯舜之世乎。

檄文到日，薄海遵行。 ”

根據曆史資料的記載，此文的完成時間大概是在 1852 年前後，當時的形勢是，剛剛起義不久的太平軍正在攻打湖南省城長沙。而撰寫此文的作者正是太平軍的前線總指揮、一個年僅 21 歲的青年將領——太平天國的翼王石達開！石達開是天平天國最初受封的五王之中，排名最後的一位，位列東王楊秀清、西王肖朝貴、南王馮雲山、北王韋昌輝之後，翼王喻為“羽翼天朝”之意。

石達開其人，軍事天賦極高，能征善戰。在天平天國裏素有威名，加之西王和南王在起義不久，就雙雙戰死了，這樣一來，翼王石達開就成為天平軍的前敵總指揮。此外，從這篇文章來看，翼王石達開的文字功底也是非常了得啊！

檄文寫得大氣磅礴、勢如破竹。第一段，洋洋灑灑數十句，以泱泱大中華、上下幾千年的的曆史來開篇立意：滄海桑田，千年文明故國，乾坤正道，唯有德者居之。

第二段，曆數了滿清入關之後的種種罪惡，他們對於漢人的橫征暴斂、殘酷統治，致使華夏文明，淪於外夷之手，有誌之士，無不痛心疾首！

第三段立論高潮迭起：仁人誌士揭竿而起，舉義旗、滅暴政，王師所向披靡，北定中原，“舉義旗以清妖孽。執孺子於鹹陽。”大有氣吞山河之勢，扭轉乾坤之誌！

第四段寥寥數語，“相率中原豪傑還我山河。”千夫長、萬戶侯，大丈夫立千秋之基業，揚萬世之功名，收複大漢疆土，推翻滿清統治，此其時也！

最後，年僅 21 歲的翼王石達開，儼然以湯武、堯舜之再生，傲然君臨天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檄文到日，四海清平。

好一篇威武雄壯的檄文！好一個意氣風發的翼王石！讓人仿佛看到大風起兮雲飛揚，獵獵黃色“石”字帥旗、遮天蔽日，勢不可擋的天平天國革命洪流，滾滾向前！太平軍將士由廣西金田村殺出，經湖南北上，克武昌、下安慶，一路應者雲集，兵鋒銳不可當，百萬雄師分水陸兩路，直取金陵。而後定都天京，北伐西征，其興也勃焉！

………… 。

下部：其亡也忽焉—— 1863 年，兵敗如山倒，窮途末路的石翼王

短短 11 年過後的 1863 年，太平天國就走到了盡頭。他們幾乎推翻了一個舊朝代，但遺憾的是：卻沒有能力開創一個新紀元。 11 年前的革命理想，早已蕩然無存。太平天國的教義，早就淪為天王、東王等人謀取個人私利、享受個人安樂的工具。

他們是以推翻腐朽的清廷為目的而發動的起義，建立的卻是一個比清廷更加腐敗的小朝廷。 1856 年，太平天國發生內訌，諸王之間大開殺戒，天京城內血流成河，無數的天平軍將士理想幻滅，自此開始，天朝一蹶不振。而曾國藩的湘軍則乘勢而起，經過十幾年的奮戰，終於蕩平了聲勢浩大的太平天國，成就了一代中興名臣。

翼王石達開在天國諸王的內訌中，僥幸逃脫，他率領幾十萬將士，另樹一幟，成為太平天國的一支分流，縱橫幾千裏，轉戰十數省。最終隻剩下幾千人馬，在渺無人煙的大渡河邊，被清軍和地方土司武裝團團圍住，無處逃生。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石翼王，為了保全部下的生命，不得不向清廷的四川總督駱秉章乞憐投降。

最後的結局是，石達開所部在大渡河畔被殺得一幹二淨，石達開父子也被押解到成都，被清廷淩遲處死。短短十一年，人死如燈滅。轟轟烈烈的天平天國運動啊，其亡也忽焉！

………… 。

“阿房宮賦”雲：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 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複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維梁]

好文，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