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讀後感之三：一封感人的家信

關於赫爾曼．沃克的“戰爭與回憶”(War and Remembrance，Herman Wouk)這部二戰曆史巨著，我已經寫過兩篇讀後感了。但是，昨天再次閱讀時，又產生了新的創作激情。但這次的創作衝動不是我自己想寫點什麽了，而是要注入自己誠摯的情感，將書中的一封英文家信譯成中文，因為這封家信實在是太感人了，它深深地感動了我。

譯信之前，我要對故事的情節稍作說明：這封家信是海軍上校維克多•亨利寫給他妻子羅達•亨利的，描述的是他們的兒子華倫•亨利在中途島海戰中陣亡的事件。在這次海戰中，亨利父子都上陣了。父親維克多•亨利上校是護航艦“北漢普頓號”的艦長，兒子華倫•亨利上尉是航空母艦“企業號”上的第六俯衝轟炸機中隊的指揮官。在此之前，因為丈夫成年累月地在海上作戰，感到孤獨和寂寞的妻子羅達•亨利有了外遇，向丈夫提出了離婚的打算。但是，愛子華倫的陣亡極大地推遲了他們離婚的進程。

好，大致的情節就介紹到這裏，這封家信的全文翻譯如下：

最親愛的羅達：

想必此刻你已經收到海軍部的“陣亡通知書”。其間，我曾幾次拿起電話，想打給你，但都沒有接通，或許這也是命運的安排，接通了電話，對你我豈不是都很痛苦。

我們的兒子華倫在中途島海戰中英勇奮戰，經曆了這一戰役的最艱苦的階段。他每次出擊凱旋歸來時，總要低空掠過我艦上空，抖動戰鷹的雙翼，向我報捷和問候。華倫駕駛的俯衝轟炸機炸彈直接命中一艘日本航空母艦，立下了赫赫戰功。為此，他很可能會得到追授的海軍十字勳章。這是戰役指揮官斯普魯恩斯海軍少將告訴我的，這位將軍是一個穩重自持的人，但是他在提及華倫的時候，卻熱淚盈眶！他說華倫立下了“出色的、英雄般的戰績”。素有“沉默的鬥士”稱號的雷德蒙•斯普魯恩斯，平生是絕少這樣措辭的。

華倫是在戰役的最後一天，執行一次收拾殘敵的例行任務時犧牲的。一發高射炮彈直接命中了他的飛機。他的中隊的三位僚友親眼看見他的飛機在一陣烈焰中筆直地射入海中。所以，他在水麵迫降、在救生筏上漂流、或者漂上某一環礁，這樣的可能性已經沒有了。華倫已死，我們再也見不到他了。每當想到我們的兒子華倫就這樣葬身在冰冷的太平洋裏，連一塊墓碑也沒有，我就覺得心如刀絞！今天早上，我打開“聖經”，準備為華倫祈禱的時候，看到這樣一段經文：

“我兒押沙龍啊，
我兒，我兒押沙龍啊！
我恨不得替你死，
押沙龍啊，我兒，我兒！”

（淚如泉湧，泣不能寫。）

就在戰役開始之前，華倫來看我，並交給我一個信封。當我獲知他已犧牲之後，我拆開了它。這裏麵有一張華倫的私人款項清單。傑妮絲（華倫的太太）是無需擔心的，但是，他也並非完全指靠他的闊嶽丈。他已安排好把你母親遺留給他的信托遺產過戶給她，還有一筆保險金，足以保證他一歲的兒子維克直到成年的教育費用。這是怎麽回事呢？當時，他來看我的神情是那樣的輕鬆自在，好像他確信自己會安然無恙地歸來似的。他倚靠在我的艙門口，帶著那燦爛的笑容對我說：“爸爸，如果您太忙，就說一聲。我不過是到您這兒存放一封信而已，打完這一仗，我就回來把它取走。”太忙！上帝原諒我，如果我竟給他這樣的印象的話。我生平最大的快樂莫過於和華倫談話，其實，隻要能端詳他一番我已經愉悅無比了。

剛才，我寫完了我艦參加中途島海戰的作戰報告。這份報告隻有一張紙，幾句話：我艦沒有開過一炮，也沒有見到一艘敵艦。而華倫的轟炸機中隊卻在三天內十二次出擊，進行搜索和攻擊敵艦的飛行任務，是華倫和幾百名像他一樣的年輕飛行員，勇敢地挑起了這一場勝仗的重擔。我們幾乎是什麽也沒幹。

莎士比亞劇本裏的一個角色說過：“人人都欠上帝一個死。”回首1939年3月那個雨夜，華倫從海軍學校回來後，告訴我們：他已報名參加飛行訓練——他就是這個脾氣，做事毫不聲張、卻又毫無商量的餘地，讓我們做父母親的不得不麵對既成事實。可就算當時已經知道日後他會因為這個選擇而犧牲，我們又豈能阻止得了他呢？身為海軍軍官的兒子，男孩子總愛學習父親的榜樣。華倫選擇了海軍航空兵，這是在前線能最有效地打擊敵人的職業，他無疑已經用行動證明了這一點！無論是在美軍的任何一個兵種、任何一個戰場，能夠以個人的英雄主義行為，一舉重創強敵、為國立功，貢獻在他之上的人是沒有幾個的。如今，他是求仁得仁，他的犧牲正是他自己當初自願的選擇，至此，他的一生是成功的、盡責的、完美的。我需要不斷地提醒自己：一定要確信這一點，才能在我的殘生想到華倫的時候，保持平靜的心情。

然而實在是可惜啊！如果不戰死的話，華倫可能會有多好的前程。我已經是一個已知數，美國海軍裏像我這樣的四條杠的上校有上千個，多一個、少一個，都無所謂了。我是有了家庭，而且已經快進入退休年齡的人了。可以說，我是在這個世上已經活過一回的人了。但是華倫呢，他是完全不一樣的啊！像他這樣的空中英雄，如果能百戰餘生的話，將會有怎樣的輝煌燦爛、將星閃爍的前程啊！

千真萬確的是，華倫是一去不複返了。他不會有任何身後的聲名。戰爭結束以後，誰都不會記得起那些在戰火中出生入死的人。人們將把海軍將領的英名、甚至把這次拯救了我們祖國的戰役的名字，統統忘記得一幹二淨。但我現在就已感到：正因為美國有無數像華倫這樣的年輕人，不管未來的戰局如何變化，我們終究會打贏這場戰爭。日本人在中途島慘敗之後，將會一蹶不振。而我們的兒子華倫，就在這次扭轉全局的戰役中出了力。他在關鍵時刻出現在關鍵的戰場，舍生忘死地戰鬥、重創了日本海軍，盡顯英雄本色。做為他的父親同時也是他的戰友，我將永遠為他感到驕傲，並對他懷有崇敬之情，我將永遠不會失去這份自豪感。隻要我一息尚存，便有我對他的懷念。

未了之事，後信再敘。願上帝保佑你！

愛你的

維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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