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出世那年,咱家有了部菲律浦自行車.據說那是叔叔遠道出差路過南京,送了爸爸一輛進口的自行車.藍色的車架銀色的圈都是錳鋼的,又輕又結實.在當時算是好車了.這車伴隨我們長大,和我們一同經曆著風風雨雨,悲歡離合.直到它27歲那年因車禍而徹底損毀,這才依依不舍地重新投胎去了.
這車起先一直是爸爸的上下班代步專用.慢慢地,姐姐長大了.爸爸每逢周末都在大院裏扶姐姐學車.又過些年,姐姐又開始教雙雙.夏天的傍晚,姐弟幾個總是早早地等候在大院門口,不等爸爸騎到家門就攔路搶下菲律浦,爸爸隻好自己提著包走回家. 開始學車時我們身高還不夠,隻能"掏螃蟹"(腿伸進車架裏騎).等到能坐著騎時,已是"高手"了.雙脫把,撿錢幣,定車,跳台階...凡是大院裏能玩的把戲都會玩.
文革後,咱家在大院裏常常是灰溜溜的.自然也就沒了玩車的樂趣.周末雖然車還是蠟打得嚒亮,油上的溜滑,卻還是乏人問津.後來爸爸被關牛棚,車子一直在棚窗外,守候著主人近一年時間.風吹雨打,日曬月照. 也就是它常給爸爸一點舊日的回憶和對家的牽掛. 爸爸被釋放不久,車就被床單草繩裹著,隨主人下放了.為了方便照顧,爸爸把我們姐弟幾個都弄到了一塊兒.大家又和菲律浦團聚了.
農村本來有車的人家就少, 有的也是些加重車.象菲律浦一樣輕便漂亮的車還真少見. 這車雖不是加重型的,但在農村的土路上,拉上一兩百斤的東西顛簸還行.不過也常常需要維修,我從小愛倒鼓,修車的事大都由我自告奮勇.許多車零件都讓我慢慢換了.先是鏈條,飛輪,再是座墊,蓋瓦,最後連龍頭,鋼圈也都換了.除了那輕巧結實的大杠,整個車子已是麵目全非.在農村自行車的作用當然更大了.趕集購物,馱糧拉菜,走親訪友...對了,有一次我還用它拉著農村姑娘小英去過花果山水簾洞呢. 嘿嘿,想來真有意思. 不過這車也有過不聽話的時候.記得有一年冬天,我爸要我騎車隨著跑買賣的農民去很遠的地方買一些低價的番薯幹回來,以保溫飽過冬.幾天以後,在回來途中遇上大風雪.泥濘的土路上,車輪子再也不肯轉了.無奈,我隻好讓這輛車和那袋子糧食一起騎上了我,走了幾十裏路.回到家累的四肢不能動彈,還得先把寶貝車子洗了.
回城後,這車成了我上下班的代步工具.一次同事小王借車,出了車禍.車被大卡車壓過.(還好人隻是輕傷)經交警處理,對方陪了二十幾兩銀子了事.可那輛車子卻已鞠躬盡瘁,和俗爹一樣,與我們一起渡過了無數的艱難困苦以後,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和我們一起享福了.
剛來美國時沒汽車,哥哥買了部自行車送給我,俗太天天騎著上班.那車也是菲律浦,也是那麽輕巧好用.看著它常讓我想起叔叔當年送給爸爸的那輛車.現在我們每天各自開著汽車上班,聽著音樂,開著空調.和俗太一起騎自行車已是鍛煉身體偶爾為之的事了.但自行車載我們走過的那一段段路程,回憶起來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