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囑咐

文革前的一個夏天,我們快要上三年級了, 和媽媽離別也三年多了. 突然傳來個振奮我們全家人心的好消息. 外公要回國看病. 我們將去上海見從未謀麵的外公.

許多親友和鄰居中的叔叔阿姨都說這是個讓媽媽和我們團聚的好機會. 大人們教了我們許多話, 見了外公要說如何如何想媽媽....

外公是個知識分子, 二十來歲,宣統2年(1910)畢業於北洋冶礦專業當年參加殿試以最優等奏獎,榮獲進士,隨即被皇上引見,欽派翰林,授職檢討.次年被公派赴美深造.1914年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理學博士.是中國第一位冶金博士.並獲得金鑰匙獎章,為EZ學會會員. 在那年代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我沒見過外公,心裏有點害怕, 老想著: 翰林是不是封建王朝的大官啊? 博士是不是資本主義幫凶啊? 外公是不是很醜啊? 很凶啊? 小腦袋裏沒把外公往好裏想.

上海國際飯店,是上海那時候最高的樓. 我們跟著阿姨來到大樓前, 外公早已等候在門口. 見了我們高興地迎上來一邊一個地拉著我們的手. 小哥倆怯怯地叫了聲外公. 原來準備好的那一套套話全都忘了.
外公很慈祥, 濃眉大眼裏透著的智慧, 滿臉笑容上堆滿了的關愛. 見我倆膽怯的樣子,外公轉開了話題:
"看見那路邊上的電線杆了嗎?" 見我倆點頭不說話,他接著說:"如果突然電線斷了, 落在地上,你怎麽辦?"
我先搶著說"跑".
哥哥想了想說"叫警察".
外公笑了:"我不馬上給你們答案, 你們自己去好好讀書,然後想出最好的答案再寫信給外公好嗎?"
我倆點了點頭, 可腦子裏還在想答案.
外公又說:"我知道你們都很想念媽媽, 現在外公病了, 外婆是個盲人需要你媽媽照顧. 等外公看完病回去後就盡快按排你媽媽回來好嗎?"
我倆高興極了. 拉著外公的手久久不願離去. 不知咋的, 大人們有說不完的話, 我們和外公再沒有獨處說話的機會.
外公回去後不久就去世了, 媽媽也沒能很快回來, 直到文革後我們才見到媽媽. 可外公和我們一起說話的短短十幾分鍾,我們至今難忘. 我們一直記著外公的囑咐:好好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