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言俗語
凡夫筆下少文章,言詞平庸心善良,俗子隻記平常事,語不驚人是衷腸.
今天懷段那時未能報的恩,今世無法謝的情.
文革時期的一個冬天. 爸爸被關在牛棚裏半年多了. 我們五個孩子和"婆婆"六個人每月隻給48元生活費.去掉房租水電和我們上學的必須費用,根本無法應付每日三餐之需. 左鄰右舍明裏不敢和我們搭腔,暗裏總有人給送上些錢糧食物. 平日裏餐桌上總是稀多幹少,久日不見葷腥.姐弟幾個都是麵黃饑瘦,嚴重貧血.我那時常有暈倒的現象.離家不遠的路邊處有家抄貨店. 常有剝蠶豆的活可以做. 就是剝蠶豆皮,加工好的豆子送回去可得到三分錢一斤的報酬.那時上學很鬆.也沒多少作業.每次來貨了,我們總是大清早去槍個一大袋回來,一天下來也常能掙個塊八毛的. 那天早上,我們又搶到一袋.趕著上學前先剝一點.一會兒,婆婆在窗口叫了:"再不回來吃飯,上學要遲到了!" 大家這才趕緊收手.我的小盆裏還剩沒幾顆了,就稍稍推遲了點.完成後高興地起身回家.刹那間,隻覺得左邊的地直往下沉,右邊的樹隻向上升, 眼前越來越黑....不知道過了幾分鍾.天又亮了.我從地上爬起,發現滿嘴都是泥沙.臉擦破了,鼻子裏還流著血. 感情剛才是摔了個五體投地呀. 我趕緊四下環顧,還好沒人看見.否則可是出了大醜了. 我一邊吐著嘴裏的泥,一邊快步回家. 鄰居吳媽媽從她家屋裏跑出來攔住了我:"你還好吧? 我在窗裏看見你又昏到了."我不好意思地說沒事. 吳媽塞給我五分錢說:放學後自己到衛生所掛號找程醫生,他會給你看病的.
放學後,我乖乖地去了.程醫生好象全知道了,沒問病情就開了瓶"胚寶"給我.(那時都是公費醫療.)此後,吳媽媽每星期都給我五分錢,讓我去拿藥.吃了一段時間,果然很少再昏倒了.但不知咋的,這事被傳出來了.吳媽媽為此事遭了不少白眼.
我一直感念著吳媽媽的這段恩.一直想當麵好好謝謝她. 插隊回來後,雖是上學,工作紮實忙了好幾年,但還是偶爾有些空的.總是覺得在同一城市裏,謝恩的機會總會有的.一拖再拖,轉眼來美國又是十幾年了.05年回國,我下決心一定要去看看吳媽媽. 在美國就買好了禮物.可惜太晚了,吳媽媽在前一年就去世了.
每當我想起這段往事,心裏好象被挖空了似的難過.人這一輩子太短了.在世的人必須把握好每一天的珍貴時間.報恩要趁早, 言謝就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