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伎倆
(2006-12-17 10: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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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EvaLuna
早晨起床,裹著睡袍去給自己衝咖啡。拿著勺子準備去舀的時候,忽然想起昨晚,朋友電話裏特意提醒,咖啡不能喝太多,有害無益。頗躊躇了一陣,把咖啡勺放下,翻出把大的湯匙,淺淺舀了些在杯子裏,想著,這樣子算是好的開始吧。其實知道,這樣大的湯匙,便是淺淺的一勺,和平常小咖啡勺的滿滿幾下,哪裏會有什麽區別?騙著自己,還沾沾自喜。這女人孩子氣的伎倆。
想起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裏,王嬌蕊讓振保給她麵包上塌花生醬,說是支使他,是怕自己意誌堅強起來,果真塌的極薄極薄,而振保想來是不好意思給抹的太少的。這女人稚氣裏的嬌媚。
60 年前的王嬌蕊,糊裏糊塗,隨手采些紫羅蘭,隨手丟棄,甩出去些調皮有趣的比喻;今天的我,蓬頭垢麵在房子裏轉悠,自以為合理解決了大勺小勺的使用問題,端著咖啡,浮出得意的笑; 60 年後的哪個女子,什麽地方,披著高科技銀光閃閃的外衣,坐在無人駕駛的汽車裏,腦瓜噗噗冒著芳香氣泡的,會不會又是哪個,讓人愛恨兩不是的鬼主意?
女人啊,那些蓬蓬裙般在風裏揚起的俏皮,不會隨年齡,學識,地位,閱曆的不同而有所大的改觀。一份份嚴肅,沉甸甸,讓人需仰視才見的,人生簡曆的後麵,是相似的一點小虛榮,小玩笑,小聰明,小熱鬧:是相同渴望的一點小甜膩,小誇獎,小縱容,小撒嬌。
所以但凡女人,沒有不喜歡張愛玲的字的。那點小情致,小氛圍,小願望,小攀比,小眼色,小勾心鬥角,放在40 年代的孤島上海,嫋嫋婷婷的旗袍女郎身上,切切符合;放在21 世紀的南北中國,鬥誌昂揚壓垮半邊天的女性百姓身上,切切符合:放在漂著的各大陸上,披荊斬棘創造美好家園的女博士碩士的身上,還是切切符合。
叫囂男女思想行為的毫無二致,所謂絕對女權主義者,如同叫囂天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一樣無知。順著思路深挖下去,飛濺萬尺高的唾沫星子裏,掩著的,恰恰是思想意識上,那點根深蒂固的自卑。不一樣,並非是不平等的起因。
我們這些女人的小花招,是世界不至於單調蒼白的必備顏料。紅黃藍綠青白紫,愛塗哪個,是我的自由;看慣看不慣,是你的權利。
這樣的認知結果,自然也是時間的辛苦打磨。
7 歲,在鏡子跟前,我反來複去擺弄媽出差帶回來的發夾。爸看著不耐煩,一把奪過去,嗬斥:和女孩一樣,會有什麽出息?
17歲,媽撿到男孩寫給我情書的碎片,語重心長找我交談:千萬別象女孩子那樣。
20 多歲,除了長發,我渴望一切有關中性,似乎太女性是一種恥辱,作粗糙男性又心有不甘。
甚至現在,就算是早已全盤驕傲接受,這女性身體的現實存在,看著蕾絲花邊的細軟,嘴裏說著美,還是似乎和自己無關。可是啊,一不小心,女性伎倆,嗬嗬,堅持不懈,還是耍了這麽多年。
現如今,網上這些形形色色的女性ID 們,讀著她們的字,迥然不同的語氣,我在這邊,地球某個隱藏著的小角落,露出會心笑意。
是的,我看得見你們。在網絡渺茫無形的灰色空間,看見你們,點點柔和的顏色,輕盈地走來走去。我體會得到,你們的細致,善感,多情,敏銳;和我一起抗爭的,漸漸爬升的細紋裏,埋著的執著愛美,和不泯滅的孩子氣。我想像得出,那些掛著臉,嘟著嘴,反複計較,和我同出師門般,真我與愛人麵前耍著的,可愛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