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姚明即將迎來火箭隊的六連勝的夜晚,因為沒有裝這邊的收費電視,所以照例的準備登陸上水木上去看網友的直播,意外的發現水木已經連不上了。談到轉播比賽,水木一直都是我的最愛。記得當時悉尼奧運會的時候,人還在國內,因為沒有買電腦,蹭在14號樓同學的寢室裏麵一邊看著張軍高淩那場蕩氣回腸的羽毛球混雙決賽,一邊在板上衝萬。雖然斑竹把“煽動衝萬者封”的帖子置了頂,但似乎那些天有種默契悄悄的存在著,一大班水車一邊露骨的為版主歌功頌德,一邊大肆的夾帶著衝萬的私貨。現在想起來,倒是頗有幾分布達佩斯街頭的母親和孩子把黃色的康乃馨插到防暴警察的槍口的意思。不過現在想起這個故事,卻有幾分諷刺的意味,畢竟已經有人開了槍,不過槍手並不是那些平時看起來很強大的斑竹。
我屬於那種對新鮮事物不敏感的人,接觸水木的時候好像已經是大二的後半年了。當時院裏有個全清華都少有的係級機房,據說是台灣人捐助的,記得一直用的時候還有台灣某個大學的標簽。每個人發了些油印的機時小票,交給門口守著的老太,穿過玻璃門,在一個掛著紅色天鵝絨落地窗簾的小屋裏就是那些大概是人家淘汰下來的486。宿舍的老二是個嗅覺靈敏的家夥,有一段時間機時開始用的猛起來,有時候還要拉著生活委員去係辦買,回到宿舍的時候有時候嘴角還掛著壞笑,一問原來是上水木了。
那時的水木大概隻有256人的容量,當時也沒有後來風光無限的c-term問世,telnet 方式連上去,隻不過是個慘白慘白的板子,即便隻是這樣,有時候也已經慢的不行,以至於慌慌忙忙的摁了幾個鍵就隻能坐在那裏耐心的等著他後台操作。那時的話題似乎也沒有什麽新鮮的,大概也隻有清華特快和幾個大係的係板上幾個混熟的老網棍互相打情罵俏的說些家常。 後來那些豐富的精華區當時一打開大都是“目前沒有文章”。雖然如此,好歹是個去處,每天還是要照舊的上去看看,有時候進站上寫著“人數已滿,請稍後登陸”就會傻傻的一遍一遍的嚐試。當時中科院有個可以打麻將的bbs站點,自然是不能跟現在的網遊相比,但是可以做一個在等待水木的過程可以切換的備用。
每年的三月開春,水木都會照例的關上一陣,其實也沒有覺得什麽,好在曙光的麻將站總是不關的。大概就像鄰居的青梅竹馬,分開了也就分開了,在一起的不過也就是個玩伴,何況心裏也清楚不久她就會回來,而且還可以盼著她帶來關於遠方的故事。於是轟轟烈烈的兩會一過,水木便會改頭換麵的重新回來,每一次關站的結果反而是每一次的發展壯大,先是升到512人,再是1024人,比較那時的白雲黃鶴,華南木棉,水木已經明顯的出落成了大姑娘了。
我也和水木一起長大了。記得應該還是256人的時候,當時的係板不過是每天幾個帖子的規模。 同一屆的一個叫qiancao的蟲子是主力,斜對門寢室的changle有時候也上去晃晃。有一天在機房裏麵看見changle,告訴我說昨天晚上站長把係板設成隻讀了,好像是因為qiancao為了歡迎一個叫做joey的女網友,一下灌多了,結果站長過來設隻讀之後,qiancao有點接受不了,準備自殺ID了。當時覺得有點搞笑,另一麵也是多事,總覺得像qiancao這麽一個多情的種子,如果就這麽被“折磨至死”,實在是有點辱沒了風流。於是約好了和changle一起去在板上勸勸qiancao。當時院板的斑竹好像是stev小妖,雖說看著我和changle接二連三的發文,好在都是羅列了些酸的掉牙的句子,畢竟算是言之有物,也就樂得睜隻眼,閉隻眼。其實我是沒有親曆所謂的6.19灌水事件的,不過在挽留qiancao的過程當中,不自覺的感覺自己參與了進去,qiancao死意已決,當時的吟來送往現在想起來竟然真的是有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的感覺。那兩天的院板基本被我們三個人填滿了,每個人的都發了幾十篇。短時間內似乎還撐起了院板一點繁榮的光景,之後很短的一段時間裏,因為水木本身的壯大和電腦普及速度的加快,院板的規模一下在擴張了起來,我們很幸運的成為了一個過渡事件的參與者。Qiancao的id當時就自殺掉了,有時候在樓道裏碰見他本人還會默契的相視一笑,後來又曾經因為別的事情跟qiancao共事過一段時間,可是誰都沒有提起那一段故事。Joey好像一直都在,能注冊到這麽一個大眾化的名字,大概就可以想見這個女孩是個什麽級別的元老,後來似乎不太在院板出沒了,隻知道跟她很好的一個女孩做了站務,一次碰見他們一幫人站在主樓的門口,像是是個什麽聚會,高高瘦瘦的帶著眼鏡的男生占了多數,間雜著幾個活潑的女生,典型的清華風格。Changle後來去了中科院,大概也是時常的回來,不過是換做了潛水的魚。
99年畢業的時候,一個月就交差似的趕完了論文,整天的泡在新院館的機房裏麵逛bbs。那是已經可以用機讀卡來劃卡交費了,機房裏麵mud和bbs的人還是居多,不像那些玩圖形遊戲的哥們那麽需要躲躲藏藏的。離別時刻的即將到來似乎讓人變得較起真來。除了隔三叉五的搓飯通知就是討論經管精神,班級凝聚力之類的傻話,大概是對四年的緬懷觸動了哪根脆弱的神經吧。班上有個姐姐發了篇針對我們自己班的文章,當時還沒有把id對上號,看了一眼就氣不打一處的衝上去辯論了一通,後來知道是自己班的同學,覺得很是尷尬,一下子的封了口,看著那個題目後來被別班的同學吵來吵去的,漸漸的就漂走了。
臨近畢業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論文都差不多了,機房裏的多是同班的人。5月的時候被院裏突然的通知獲得了北京市的先鋒團支部。老二手快,一下子貼在了院板上,熱烈祝賀雲雲,應者甚眾,30多個re居然就衝上了10大,我們班的名字也算是在十大上露了一次臉。大概是這次十大的經曆讓我們有點得意,不久當帶了我們兩年的輔導員結婚的時候,大家策劃了一個不大也不小的陰謀。不知道是誰挑的頭,“不如我們把十大包了吧”。申請一個水木帳號需要3天的時間,提前一個星期班上每個人承包了五個。辦事的頭一天,班裏還專門開了會,哪個ID負責發文,那些負責re一一的安排妥當。第二天早上,難得的全班起了個大早,9點水木刷新十大的時候,已經是從一到十的祝賀輔導員新婚大喜了。有個站務過來義正詞嚴的設了隻讀,記得當時還說“本版發生了極為罕見的灌水浪潮”雲雲,不過那時的水木還小,按社會學講還是熟人社會的範疇,處罰的時候還是有點人情的考慮。站務不過是把長長的ID列出來警告了一番了事。我跟站務發了封信,求饒兼感謝,站務回了封信,還表示了點暗地裏讚許的意思,後來我還得意的把它貼在了同學錄上。從那以後,水木就改了統計的規矩,每個板最多隻能有三條上十大。那天九點的絕版我們拷了下來,打在一張大紅的紙上送給了輔導員,搞得他還感動得請我們吃了幾次西瓜。
後來就是那些每年都會上演的離愁別緒。7月10日是我們的機讀卡過期的日子,班上有個平時很猛的姐姐發了篇感懷的文章,大概說的即將離開的意思。我當時也要離開,有些舍不得,可能更複雜一些,覺得是被拋棄了,大概有點像是被逼著18歲出門遠行的意思,好像是餘華的小說裏寫的那樣,莫名其妙的背著軍挎離開,似乎注定要在一個上坡的地方被一群陌生人毆打,周圍遍地都是散落的蘋果。那個場景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裏,於是我當時稍微的猶豫了一下,便殺了檔。
半年之後,用guest混了很久,終於還是把我的老ID注冊了回來,有時潛水,有時發點酸文,有時也會去衝萬,當然有時也被封,一直快樂的苟活到了現在。水木漸漸的越來越大,後來我都沒有注意到什麽時候上線人數已經上了萬,斑竹板斧的也一個板配了四五個,封人的時候也不如以前那麽溫情脈脈了,不過水木的樣子始終在那裏,隻是有福的人更多了。
16號封站的時候,我開始還以為不過又是三月例行的公事又卷土重來,今天上mitbbs才知道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田地。因為跟老板有個meeting,匆匆的就看了幾眼,心裏一下子空空蕩蕩的。跟老板談了這個,順便跟他說起以前在國內的時候每天一半的時間都花在水木的上麵,差點把自己的眼淚說了出來。老板是個搞政治學的猶太老頭,因為政治的原因一直不願意去中國訪問,幾次都想用中國目前的良好勢頭來勸說他,但知道他的固執所以罷了手,心裏還有點當他是個老頑固。可是當他一臉嚴肅的看著我的時候,心裏竟覺得有點諷刺,原來他是對的。時時在各種場合為開明的權威主義辯護,時時的提醒自己不要搬些西方民主的教條,原來我不過是個插花的婦孺。見老板的路上,木木的開著車,聽著廣播裏麵一個匹茲堡的婦女打電話到電台參加一個什麽討論,原話大概是,“有時候我真為做一個美國人而感到羞恥,克林頓已經開始做了些不光彩的事情,現在這個布什算是把我們的臉都丟盡了”。想著自己國家的事情,眼睛當時有點濕了,把廣播的聲音調小了一些,這幫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老美!
2005/3/18